银雪茫茫,北风呼啸。    坦桑小城位于珂里特帝国最偏僻的北方,零下三十度的恶劣气候让坦桑城又有一个特别的称呼:极限之城。它是珂里特帝国最边远的城市,再往北是冰封的北方大森林:埃斯百德森林。意为冰封的森林。常年覆盖深雪。    帝国三百年的历史,从来没有一个人穿过无垠的埃斯百德森林,它是帝国北方天然的屏障,世界的边界,当然,也没人知道埃斯百德森林是不是大陆的边界,反正人人认为那里就是大陆的边界,帝国疆域最遥远的地方。    由于寒冷,这里土地贫瘠,人口数量极少,不到20万。不过坦桑虽为小城,划为区域的地盘却不小,足有八十万平方公里,如果算上埃斯百德森林区域,那么这块领地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小城自然没有哪个贵族需要,因为这里实在太穷了,除了每年一个月的夏季进入埃斯百德森林打猎之外,穷到没有任何油水可捞,所以贵族们潜意识把这里当成了放逐之地,拿到这块封地的贵族也就等同宣告告别政治。    公爵莫丁那·坎特便是这个倒霉鬼。    坦桑城几乎没有守卫的士兵,心灰意冷的坎特公爵甚至连私军都懒得建立,只召了象征性的三百人,任其自由管理坦桑。区区三百人对一座城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有等于无。    这一天,大雪横飞,北风肆虐,寒冷刺骨,轮到小兵恩斯站岗南门,他裹了一层厚厚的兽皮衣,头罩在厚实的帽子下,鼻涕结成了冰柱,不停跺脚发着牢骚:“该死的天气,轮到我值岗风就不要钱似的使劲刮。”他没有带武器出来,带武器有什么用呢,只会冻成冰棍子,还会把手冻伤,没人到这个鬼地方来的,他寻思着是不是该找处地方避避风头,反正恶劣的天气下不会有长官查岗,现在长官们不知道在哪个女人温暖的怀里吃奶呢。    恩斯摸了摸怀里,里面有他私藏了大半月的一小壶酒,酒在坦桑可是好东西,一滴酒有时候可以救活一条人命,所以酒在坦桑很贵,一个月的军饷买不了一两。现在他冷的不行了,双脚麻木快失去知觉。他左右瞧了瞧,自嘲道:“有什么担心的,谁会看到呢?真傻。”一小扁铁壶带有身体温暖的酒取了出来,以扁铁壶的大小,最多装二两酒,他轻轻摇了摇,里面哗啦啦的响。    “唉,不多了,要省点喝。还是找地方避风去。”    他自言自语,犹豫再三,终是没舍得喝一小口,又把酒塞回了怀里,顺眼瞟了眼城外,准备私自寻处暖和些的地方,可这么一瞟,他惊讶地发现,南面的雪原上有一个迅疾狂奔的红点,正朝坦桑而来。    红点速度十分快,不是人的速度,很快看清那是一头全身冒火的巨狼,不,确切地说是火焰形成的一头狼,而在狼焰上赫然骑坐着一个人。    “我的天啊,是魔法师。”恩斯惊呆了,魔法师他不是没见过,每年坦桑有一个月的时间温度在0度左右,那个时候帝国各地很多魔法师和骑士会到这里进入埃斯百德森林打些猎物,这个时间也是坦桑唯一的商贸时间,然而他从来没见过可以骑火狼的魔法师,更不会有魔法师在严寒的冬季跑到坦桑来。    而等骑红狼的魔法师从南门急冲而过,一股强大的热量逼迫过来,恩斯才算清醒过来,冰冻的鼻涕脱离了鼻尖滴落进水里——就在火狼冲过的瞬间,他周围深达数尺的积雪化成了水,而他则站在水中,白蒙蒙的水汽遮蔽了视线。    “啊,救命……”    只是那么稍稍出神的刹那,恩斯的脚被冻住了,他吓坏了,高声呼救,与此同时不忘从怀里取出酒,在生命攸关的时候他也顾不得了,一口气灌进肚子,以驱散进入体内的寒气。    “救命!!!”    ……    葛罗亚,珂里特帝国最有名望的宫庭大魔导师,传说是最接近神的存在的大魔导师,是撒旦一世皇帝陛下龙在天的老师。    说到撒旦一世,不得不说这位皇帝陛下的名字和别人的名字大不相同,实际上撒旦一世即是多洛雷斯六世,他登位以前也不叫龙在天,而是叫布里奇特,是多洛雷斯十世的第七个儿子,后来因为多洛雷斯十世的前六个儿子均得重病身亡,所以布里奇特继承了皇位,他一登上皇位下的第一道旨就是改名为龙在天,封号撒旦一世。    如此身份尊贵的大魔导师跑到极北之地坦桑来了,而且更令人惊奇的是,葛罗亚受了重伤,华丽的魔法长袍破烂不堪,后背**在外,肌肤是一片焦黑,他精神萎靡,时不时吐出一、两口血,长白的胡子被染成了红色。他无力地坐在召唤出的火狼精灵上,任其狂奔。    是谁把大陆上最接近神的人物打成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眼下只有葛罗亚自己心里有数。    葛罗亚的目的是冲进埃斯百德森林,一直朝北进,不断朝北进……最后死在极寒之地的北方。    只是从葛罗亚的神色看,他很不甘,他的魔法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传人,一旦进入北方埃斯百德森林,他知道,他所研究的魔法将会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可惜的是,在逃亡上千里的途中,他没有找到一个适合继承他魔法的人。    他叹息,算了,就这样了吧!    坦桑城的大街没有行人,人人缩在家里,致使整座城象座空城,一人高的火狼所过之处积雪无不化成水,然后结成坚实的冰。    “咦?!”    就在快穿越整座坦桑城抵达北门,葛罗亚唤住了火狼,返身奔回到一间破烂的小屋前。    小屋的门残破,屋里有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坐在枯草里,聚精会神地玩弄一只小老鼠。冻得发紫的小手把小老鼠拨过来拨过去,拨过来再拨过去……如此枯燥地重复。    正是这个奇怪的小男孩让葛罗亚在逃亡的关键时刻放下脚步。    屋里温度很低,和外面没多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门开向南,少了凛冽的北风,这让人感觉到屋里至少比外面要暖和。    “它很好玩吗?”葛罗亚下了火狼走进去,他之所以走进去,是超凡的触感感觉到这个男孩身边涌动着不安的魔力,量很大。他巡视一眼,破屋很小,没有别人,魔力是从小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微感惊讶,凭他多年的经验,小男孩拥有一个三级魔法师才能拥有的魔力,心中登时欢喜。    “不好玩!”小男孩竟然连头也没抬,仍自玩弄着小老鼠。    “不好玩为什么还要玩?”葛罗亚咳嗽几声,他有些站不住了,在小男孩对面坐下。    小男孩终于抬眼扫了下葛罗亚,葛罗亚心一惊,好冷的眼神,漠然的淡褐色眼睛充满了对人世的鄙夷。    小男孩冷冷道:“那请阁下告诉我,除了它,我还能玩什么?”    “你……”葛罗亚顿了顿,屋子里除了草没有别的东西,这不是家,只是一个勉强可以挡风挡雪的屋子,小破屋子。“确实,你没有别的玩具。”心血翻涌,又是咳出两口血。    小男孩一把将老鼠抓在手里,老鼠发出“吱吱”痛苦的叫声,冷声道:“玩具?阁下错了,这是我的食物。”对老家伙的吐血仿佛没看到一样。    葛罗亚一愣,“食物?”他不敢相信,“你的家人呢?”    “死了!”小男孩回答地很平淡,如同在说别人的生死,“我也快死了,等我饿的受不了的时候,这只老鼠会被我吃掉。”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看的出来,缩在草里的小男孩没穿几件衣服,衣服还是破的,现在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可也熬不了多少天了,说不定今晚温度进一步下降,他就熬不过去了。    葛罗亚本是有心进来,此时更觉得是神的眷顾让他寻到一个徒弟,一个没有经过训练就拥有三级魔力水平的徒弟。普天下怕是再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我可以帮你!”葛罗亚笑了笑,“让你不惧寒冷,让你有衣穿,有食吃,还能拥有强大的实力。”    “哦?凭什么帮我?”    出乎葛罗亚意料,小男孩一点不为喜,甚至不屑地斜睨他。    “我就是想帮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接受我的帮助?”    “怜悯我?”    葛罗亚想了想回答道:“算是吧!”    “我不相信怜悯!”小男孩冷哼了一声。    葛罗亚怔了怔,没想到小男孩会是这样的回答,他干笑道:“你不觉得让我遇上你,是你这辈子的转折,是你一生最大的幸运吗?”    小男孩鄙夷道:“幸运?我也不相信幸运,幸运永远和我无关。”    葛罗亚苦笑道:“你真怪。就当是我的善良使我……”    这回葛罗亚的话没说完,小男孩就立刻打断了:“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善良和怜悯。”    葛罗亚哑口无言,几句话全被小男孩否定了,让他无法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出收小男孩为徒的要求,难不成还让他主动去求小男孩让小男孩拜师吗?天下间要想当他徒弟的人不知多少,偏偏遇到一个冷冰冰无求无欲等死的小男孩。    “你不相信怜悯,不相信幸运,不相信善良,那你相信什么?”葛罗亚试图再努力一下,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相信什么?”小男孩冷笑起来:“我只相信痛苦!我只相信恐惧!我只相信……死亡!”    小男孩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冷,使葛罗亚遍体生寒,目瞪口呆。他叹道:“你不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说不出你这样的话。”胸口一阵剧痛,“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他开始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了。    “你走吧,我看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小子,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徒弟?”放在以前,纵然是天才中的天才,葛罗亚也不会说出如此低声下气的话,可眼下,他需要一个徒弟,不指望报仇只希望有个继承衣钵的徒弟。    小男孩想了想道:“说出你的目的。”    “目的?”葛罗亚灰心丧气道:“收你为徒有什么目的?”    小男孩冷声道:“你求我即是有目的,没有目的你求我做什么?本来你求我该我提出条件和要求,但是在见你快死的份上,我看看能不能顺手帮你做点事。”    葛罗亚实在是来气了,大声道:“我没有求你,为什么要求你?你真不知好歹,当我徒弟可以学到天下最强大的魔法……”他一激动,又吐出两口鲜血。    小男孩往草里缩了缩,只露出一个头,淡淡道:“好了,你的什么魔法我不想学,吐血的死法我不喜欢。”    葛罗亚彻底无语,这算什么?讽刺我的魔法水平不过如此吗?被一个无知的小毛孩讽刺实在……他盯着小男孩怔怔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