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风伯离世前,将风雅轩和洛姑娘都托付给了柳某人。柳某把风雅轩让于洛姑娘,洛姑娘后又转出四成干股于我,我百般推辞不下,只好受了。”

柳云朝着二层雅间中又惊又怕的公子武修们拱了拱手,微微一笑道:“所以,风雅轩的事柳某多少能说上两句话。”

“恐怕诸位都有所耳闻。”

“不日,我将和天空和尚决战灵觉街。还剩不到五日,这五日里,柳某不才,将在风雅轩设一小擂,广邀齐京英雄豪杰,切磋武技。柳某今日便把话放在这,若有人能将我逼出大厅,柳某愿送出风雅轩四成干股。若有能败我者,柳某当依照风兄的遗嘱,为那位好汉和洛姑娘牵一牵红线,风雅轩的四成干股便当作柳某人送出的嫁妆。”

“风兄,小弟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风雅轩中静悄悄,只有柳云悲凉而痛苦的声音回荡在梁柱间,让二层雅间原本对柳云抱有敌视的公子武修们感慨不已。

谁说海外尽出蛮夷?如柳云这般不贪图荣华富贵、美人产业,煞费苦心只为完成兄长遗愿的,即便在礼仪之邦自居的天雍王朝,又能有几人?

感叹归感叹,更多的则是偷偷打量向一脸震惊的洛沉鱼,跃跃欲试。

他......他就这样把我给卖了?

洛沉鱼这一回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柳云不循常理的狠毒手段,然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理成章,她尚未回过神,便已成为柳云邀战齐京武修的彩头。

注视着正在和公子武修们称兄道弟,热情迎送的柳云,洛沉鱼紧抿双唇,鼻尖发酸。

她迟迟不归返家族,抛头露面,忍受着背后的闲言闲语、冷嘲热讽,凭借一己之力拼搏在齐京,只不过是想要给恋人报仇,仅此而已。却不知为何,她从前惯用的手段计谋变得不再好使,也不知是因为没了风伯,还是遇上了这人。

洛沉鱼只觉十分委屈,委屈得竟有落泪的冲动。

“沉鱼,我来给你介绍一人。”

耳边响起一阵笑声,洛沉鱼深吸口气,平复下情绪。

转头看去,就见柳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包厢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从未见过的胖子。

“这是花老板,和我一样来自海外。”柳云笑吟吟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洛沉鱼本想质问柳云,可见到柳云阳光灿烂的笑容,以及眼中那丝关切,洛沉鱼只觉有劲没处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而随后,听了柳云的介绍,又看到那个笑容比柳云还要灿烂的胖子,洛沉鱼一怔:“你就是人称百宝先生的花老板?”

“贱名能入洛姑娘之耳,花某荣幸之至。”伯赤花飞微微一笑,颇有风度道。

柳云诧异的看了眼伯赤花飞。

有郎无病帮衬,伯赤花飞在“登陆”明珠湾的第二日便名传齐京商界。而这百宝先生的名号还是因他那四条海船上装载有五花八门的奇珍异宝,有些出自天雍,有些来源于海外,事实上都是这些年伯赤花飞明买暗窃巧取豪夺来的私人宝物。

这些柳云都知道,也吃准了洛沉鱼定也知道。

唯一令柳云感到惊讶的是伯赤花飞说话的口气,他竟然不咆哮了,实在是怪事!

“我和花老板相识于海外,是多年故旧。”

柳云收起困惑,对洛沉鱼道:“花老板最近在和君江海的门生谈一笔买卖,手头略紧,便和我商量用风雅轩的干股和沉鱼换一些现钱。当然,沉鱼若是有意分上一羹,也可入股。”

“君江海的门生?”洛尘于撩起颊边一绺青丝,掩饰住惊讶。

即便对于洛沉鱼这样的武道界大世家女儿来讲,三十岁出头便已成为河西首富的君江海绝对称得上是传奇人物。

转眼后,洛沉鱼似乎想起什么,狠狠瞪向柳云:“柳云!那日我和你谈的是四成红利不是干股!”

“红利不就是干股吗。”柳云装傻充愣,随后摇了摇头,指向伯赤花飞:“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们谈。”

说完,柳云踱步走出包厢。直到柳云重新出现在一层大厅,洛沉鱼这才想起她还没顾得及质问柳云。

此时的风雅轩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赌客几乎全部跑光,柳云选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闭目养神,自有美姬送上茶水。

客人们因柳云这一闹散去九成,可风雅轩的荷官、美姬、侍者包括小厮们并没因此厌恶柳云,相反,他们偶尔看向柳云时都是一脸崇拜。这便是西坊之中深入人心的道理,洛沉鱼做得再好,一切安排得再公平妥当,可在下属眼里,她绝不是那棵能为风雅轩遮风挡雨的大树,风雅轩上下虽勉强服从洛沉鱼,却谈不上尊重。

解决完决战前最后一桩琐事,从这一刻起,柳云真正进入备战状态。

他的心和风雅轩一起陷入无边无际的宁静之中,再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干扰到他追求一胜的信念。

柳云原本打算逐渐一挑战齐京城的武道家,可既费事又劳神,还不如守株待兔。

正好他手上有风雅轩的红利和洛沉鱼这两大彩头,更有齐京年轻一代四大高手的名头在,足够吸引一批自恃甚高想要人财名三得的年轻武修。

战遍齐京武道高手,一来可以偷师一些独门绝技,二来印证柳云自己的武道,三者,还可以提升战志。

消息刚刚传出,今天即便有人来挑战,也不会太多。

柳云闲来无事,调理精气神,脑中突然浮起那怪小厮的身影。

神明上升,百步之地被柳云收入心底。

风雅轩往南五十步,有一片水车坊,十来座水车每一座都有六七丈之高,用来汲水。下午时鲜有人路过,即便有人路过,也会被鳞次栉比的水车遮挡视线,看不到扶着尤家子走进水车坊的小厮。

“柳云,柳云......若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尤家子明显还不服气,咬牙切齿的发誓。

“小兄弟......多谢你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不用谢我。”小厮的声音低沉,略带几分很难察觉的颤抖。

走到一条通往郊外水田的沟渠前,小厮停下脚步。

能在三十岁前修炼到入魔六重,这尤家子虽称不上天才,可也不算蠢才。

眸底闪过一丝警觉,尤家子刚想挣脱便被小厮“啪”的一声推入沟渠。

“你要做什么......你是柳云的人?”

尤家子注视着向他走来的小厮,脸色陡变。

他清晰的捕捉到小厮手中白亮锋利的那物,那是一柄匕首。

丹田破碎,血气凝固,全身上下使不出半丝力气。

别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便是五六岁的小童,给他一柄匕首,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杀死。

“一百个金铢!”

尤家子咬牙。

小厮置若罔闻。

“五百金铢!”尤家子嘶吼道:“只要你放了我,我就给你五百金铢!”

站在尤家子身前,小厮似有些心动,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一千金铢......那柳云只是个海外浪子!无家无业,他能给你什么!”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小厮,尤家子做着最后的挣扎:“你到底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厮脚步一顿,他看向旋转的风车,脸上露出憧憬,低声说着:“我经常去看野狗打架。强大的狗群本来就强大,狗子去投奔得不到重视,还会被欺负。弱小的狗群,正因为它们弱小,去投奔,才会得到重视。你问我要什么......我要摆脱贱籍,我要出人头地!”

小厮突然大叫一声,匕首直直刺入尤家子的心窝,脸上露出因第一次杀人而产生的紧张和害怕。

“啪!”

匕首掉落在地,血染水渠。

小厮目送尸体缓缓向远处飘去,慢慢的蹲下。

随后捂住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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