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好久,我们才终于痛快发泄完了这么多天以来积攒的痛苦和悲伤,哭累了,哭到心都碎了,哭到再没有眼泪了。我无力的蜷缩在小叶怀抱里,一声长叹,小叶挂着满脸泪痕,温柔的抱紧我,涛子也精疲力尽的靠在驾驶座上,深深的叹着气,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漆黑的夜色中漆黑的车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听过雨声了,记得上一次这样惬意的听雨,还是两个月前吧,我最喜欢听着雨声睡觉,黑暗中闭上眼睛任由雨打窗棱敲击出音乐般的节奏,思想仿佛可以随着这节奏穿过雨丝,遨游在降下天露的夜空中,被窝里蜷缩着一份温暖的我,总会忽然想象着自己如果是一只流浪猫狗,在这阴冷的雨中,会躲在何处,该是多么的无依无靠。而现在的我,竟真成了一只丧家之犬,再没有个温暖的窝,再没有安稳惬意的生活,有的只是凄凉的漂泊,无助的奔逃。

万幸我还有两个同伴,两只同样孤苦伶仃的小狗,在这到处是掠食者的世界里,和我一起苦苦生存着,呵呵,虽然苦,但至少我们还有彼此,这就是我们心中的暖,不是么?

寂静中,涛子忽然麻木般的低声问我:“你说小柔.是不是早就.”对啊,还有小柔,这个和涛子真心爱着的好女孩儿,我只顾着自己悲悲切切,却不曾考虑过和我一样失去了父母的涛子的心情,我至少还有小叶可以相依相偎,可涛子呢,他的小柔呢!我挣扎着转过身子,伸手重重拍在涛子肩上:“你说什么P话呢,我们这两个混混都还没死呢,咱们的大班长一定更没事,咱们这就去找她!”涛子没有回头,狠狠咬牙忍住眼泪,伸手紧攥住我的手,重重的说:“大海,你知道么,如果再失去了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再活下去了!”“草你大爷!还说这P话?快,现在就开车,她不是在西单么,我们马上去西单!”

涛子终于哭出声音,明明知道我们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的胡乱慰藉着,却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相信,边哭边的说:“好,咱们走!你小子快点儿把伤养好,没有你,我一个人搞不定!”说着发动了汽车,把车开往机场第二高速路,说是走,可毕竟大战过后,还是好好休息的,涛子认为高速路上走的全是车,丧尸应该少,转上去一看,入口处有很多辆车拥挤着撞在一起,但并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把车从一个没有堵塞的入口开上高速,路上倒是很干净,只稀稀拉拉的歪着几辆车,虽然还是没看到丧尸,但为了确保安全,涛子开出大概一公里后,才在一截较空旷的路段把车停下,决定在此好好休息一晚,天亮后再考虑下一步。

我们一共就带了两条毛毯,涛子把驾驶座稍微放倒,裹起一条毯子蜷成一团,我全身还是痛的动不了,只好依旧躺在小叶的腿上,她轻轻给我披好毛毯,低头轻吻了我一下,头一歪靠着车窗也甜甜睡去,我却睡不着,身上不时阵阵刺痛,不禁总结了一下我们今天到底受了多少伤,我的腰部被电梯台阶尖划出一道大口子,之后又反反复复的破裂,伤口说不定又扩大了吧,此刻虽然再次被小叶包扎好,可依旧疼的要命。再加上刚才从那么高往下跳,虽然下面有大丧尸充当了我的肉垫,可它毕竟比垫子硬些,胳膊腿没断已算万幸,但头疼欲裂,脑震荡一定是有的,内脏也肯定受了挫伤,有没有内出血就不得而知了,只感觉肚子里的东西都搅在了一起,不住的绞痛,天啊,这样我还能活着。

涛子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被大丧尸猛击胸口飞出十几米远,普通人挨这一下估计至少会肋骨粉碎性骨折吧,多亏出发前给他穿了救命的防弹衣,这才能很好的抵御住那猛烈一击,听他不住的咳嗽难道是肺部被震伤了?后来又一路拼杀在前,一直都没有好好修养过,虽然看着他坚强表现的很无所谓,但我明白,这个好兄弟是不愿让我们担心,等早上时,一定要好好检查下他的伤势。

还好小叶毫发无伤,这最让我欣慰,好歹达成了不让她受伤的誓言,爬架子时墩的两下屁股应该没大碍吧,但一路上也没少担惊受怕经历各种危险,哎,我的好小叶,你本该是一个安逸悠闲的白富美,可现在却跟着我吃了这么多的苦,但我再次发誓,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哪怕今后自己再受比现在重一百倍的伤,也不让任何东西伤害你半分。

再想到那些丧尸,尤其那只大丧尸,为什么会不论在力量速度还是智慧上,都变得比普通丧尸精进许多?电影里的描述都是病毒变异而致,我也从这方面分析,变强的只是那几个在飞机上最初感染的西装丧尸和大丧尸,难道和感染的时间长度有关?很可能这大丧尸是感染时间最久的恐怖分子其中一员,但飞机上几百个乘客几乎是被同时二代感染,那怎么就只有VIP室里的这几只变强了呢?也许还和它们充足的“食物”有关?

我赶紧缕了下思路,变异首先肯定是每个人的DNA差异有关,病毒与DNA结合度低的,就变成了普通的丧尸,而结合度高的,就会变成更强悍,更有可能进化的丧尸。其次是时间原因,就如同婴儿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丧尸也会渐渐适应新身体的技能,变得行动自如威胁大增。最后说不定还与食物有关,VIP室里的这群丧尸看来是把那里当成了食品库,把杀死的人都集中在一起,一直呆在这食物充足的地方,不断新陈代谢,给病毒的进化创造了最佳的能量基础,而外面游荡的丧尸们,吃光了食物,没有能量供给,病毒只能勉强维持宿主的生命,怎么还有没有多余的能量来进化了,所以只能保持着最低级丧尸的状态。

如果我想的都是对的,变异的条件和过程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在每一个食物充足的地方,经过一段时间后,都会出现这种大丧尸?那么在城里,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食物”,那还不变异出人山人海的大丧尸?想到这,我不禁浑身一抖,杀死一只大丧尸,我们就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如果出现更多,凭我们几个怎么应付?越想越乱,不知不觉在心烦意乱中艰难的睡着了。

天微微亮起时,我才被天边沉闷的雷声吵醒,雨依旧下个不停,全身上下也依旧酸痛不止,疲倦的睁开眼,发现小叶已经醒了,还靠着车窗,但却一脸惊恐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身子轻轻抖着。我口干舌燥的沙哑着问她:“怎么了?”听见我的声音小叶浑身一震,没有看我,只赶紧用手捂住了我的嘴,这不祥的预感让我全身紧绷起来,略微侧头看前面的涛子,也依旧蜷在前排座上,只是用毯子把头盖住了,听见我醒了,撩开一道缝压低声音对我说:“大海,看外面!”我扭回头从对面的窗户向外看去,车的周围,竟黑压压一片全是丧尸!

根本数不过来到底有多少丧尸,形容一下的话就像过春节时庙会里的情景,人挨人人挤人,只不过现在是尸挨尸尸挤尸,但并不是包围住我们,仅仅是路过,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涛子和小叶都不敢动,两侧车窗上贴着黑色贴膜,本来从外面看不到车里,但小叶是头靠着车窗在睡觉,紧贴着玻璃的话就无法被贴膜遮挡,一动很可能被丧尸发现;而前车窗是没有贴膜的,从车前看进来清清楚楚,所以涛子才用毯子盖住自己加以掩护。

幸亏外面还下着雨,车窗被雨水冲刷的很模糊,周围路上又不止我们一辆车,所以我们这拙劣的隐身法才得以成功,丧尸群并没有特别关注我们的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丧尸群移动的很慢,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我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从车窗看出去,我发现经过的都是些非壮年丧尸,其中老年和幼年丧尸占大多数,还有一些竟是伤势很严重,断胳膊断腿漏内脏的那种残废丧尸,一个个蹒跚的擦着车侧踱过去,雨水浇灌下的它们神情显得格外漠然,但却似乎有着共有意识般,坚定而统一的前行着。

虽然在和丧尸打斗时也近距离接触过,但都是一晃而过,连长像都来不及看清就将其砍翻,而现在,第一次如此贴切的看着这些活生生嗜血嗜肉的怪物,一只只阅兵似的在眼前走过,凌乱毛糙的头发,暴起的暗紫色血管,褶皱龟裂的皮肤,充血突出的眼球,满是黑黄色烂牙的嘴。每一张脸都那么清楚:长相虽各异,但特征都不尽相同。

当挂满污垢血迹的脸被雨水冲刷干净后,我竟恍惚间看清它们还活着时的面容,有的就是那些天天遛弯买菜,健身公园里闲逛的大爷大妈;有的就是那些大众脸老百姓,每天辛苦上班麻木下班的工薪族;有的就是那些爱浓妆艳抹,衣着光鲜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有的就是那些还未体会过人间疾苦与快乐的小学生,初中生。就是这些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人们,现在,全都变成里再没有感觉感情,再没有悲欢离合的,行尸走肉。

它们这是在干什么?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这场景忽然让我想起了最爱看的动物世界里,那些有迁徙性的动物,比如非洲野牛,随着旱季雨季的变化,草原的枯荣,而四处为觅食而迁徙,食肉动物也就会因为这些食草动物的迁徙而尾随。从丧尸群行进的方向来看,是从城内往城外,按理来说,城市里是“食物”最充足的地方,那么它们的迁徙原因就只可能是“食物”已经吃光了,所以它们想食肉动物一般,开始跟着人类逃离城市的痕迹,从城市开始向外扩散尾随。

确实,现在是五月八号了,距离病毒爆发,已经过了80多个小时了,以病毒的传播速度来看,这时间太久了,久到足以彻底摧毁整个城市,把所有的活人都变成活死人,食物更会是飞速的减少甚至绝迹,看来就是这个原因。

又仔细看了半天,发现行进队伍中确实没有一只壮年的丧尸,我联想到在家时看到的壮年丧尸吃肉,而老弱丧尸只能干看着,以及在机场VIP室里,大丧尸和西装丧尸霸占囤积“食物”的场景,觉得城里一定还有很多壮年丧尸,它们肯定霸占了剩余的存粮,才逼的这些非壮年丧尸迁徙。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这种迁徙,对我们来说既是好事又是坏事,好事是大批的丧尸出了城,从数量上来说,我们的威胁少了太多太多,毕竟非壮年丧尸比壮年丧尸多的多,而且这分类对于人类来说没有区别,只要被咬一口,不论咬你的是老弱丧尸还是壮年丧尸,你都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被数量众多的老弱丧尸群起围攻,还是很危险的,所以它们的迁徙,单就量上来说,一定会让我们轻松很多。

而坏事就是,城里现在剩下的都是壮年丧尸,天知道还会进化出多少大丧尸,每一只都足以让我们全军覆没,从质上来说,其实没有改变,甚至更糟。而小柔身处那样的地狱,这么多天再没有了消息,是否还幸存着呢?几率真的太渺茫了,难道真要进去白白送死么,哎,哪怕给我们一线希望,我们也会赴汤蹈火,反正,我们早已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