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大结局(中)

随着时间流逝,封印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外面的情形却越来越严重。

湖水掀起巨浪不断溢出,在草地上形成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坑,水流回去需要时间,涌出来却只是一瞬,结果便是整个湖水的水位下降了大半,颜色也变得浑浊不堪。

而周遭的树木、田地、房子都被风催毁了,魔意凝聚的物件坏了便消失,不会留下残渣,但从人界搬运来的物品只会被破坏殆尽。

留守在大殿里的人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只是从刚才起就听到兵兵乓乓的声音,像是在拆房子。

湖水掀起的浪撞击着大地,溅起的水花如骤雨般砸在大殿的屋顶、门窗,虽然夏卿也说过大殿很安全,但听着这番动静,每个人心里头都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简直像世界末日。”

夏冰看着头顶的房梁,担忧地说道:“我总觉得屋子要塌了。”

江仪安慰道:“不会的,只要尊上在屋子就不会塌。”

话音才落,殿门就被撞击得砰砰作响,顶门的闩弹了一下,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姜浚新咽了口唾液,紧张道:“即便大殿不会塌,但姐姐可没说过……那些东西进不来啊,所以才让你们保护我们的吧。”

这么一说,江仪心里也打起鼓来,但表明上还保持着镇静,“没事,就算它们把门撞开,还有君副使的结界在呢。”

哐当!

门闩弹落在地,在空旷的殿内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响声。

狂风涌入,将其中两扇门大力推开,直接一百八十度砸向两侧,花瓶哐当落地,挂画斜飞出去,挂幔缠绕着卷到顶上,连份量不轻的地灯都开始摆动。

门一开,外面的黑气就像饿得眼睛发绿的狼群,兴奋地朝这边聚拢过来,瞬间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黑压压一片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好在君湛提前设下结界,这些家伙到了门口就无法前进,气得发出刺耳的咆哮。

江仪大声道:“大家快躲到柱子后面!小心被东西砸到。”

季锦里旁边就是中柱,躲好后,看见时老和卫承洵还在原地,一个伤动不了,一个瞎看不见,他们旁边有个地灯正在摇摇欲坠。

来不及多想,季锦里立即猫着腰朝两人跑去,正好那个精英也过来帮两人转移。

“不用管我,先把时老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卫承洵道。

季锦里眯着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柱子后面也不安全,走!我们去那边的角落。”

转移的过程中,他为了保护卫承洵,被一个用来插蜡烛的灯台砸中,尖锐的长刺差点戳进太阳穴,好在肖笑及时出现推了他一下,尖刺擦着眼角而过,留下个三厘米的伤口。

放在以前,季大明星连长个脂肪粒都不能忍,当天就要去做医美弄掉,现在破了相也顾不得,毕竟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

另一边,夏冰也找到了地方躲避狂风,姜少爷就比较倒霉,往墙边移的时候被纱幔缠上,越缠越紧,直接将他裹成了个木乃伊,气得哇哇大叫。

江仪听到动静赶过去,划破纱幔才把人救出来。

姜浚新大口喘着气,“勒死我了!要是死了直接连裹尸布都省了。”

“呸呸呸!不许这么说。”江仪神情严肃,“你不会死,大家都不会死的。”

姜浚新无力地笑了笑,往后靠着柱子,道:“死也没什么,每个人都会死,只可惜——”

江仪:“可惜什么?”

“可惜手机没有电,这里也没有信号,不然,我想给家里人发个微信,我离开家那么久,他们肯定着急了,说不定又会怪到姐姐身上,觉得是她带坏了我……”

姜浚新说的话,前半段江仪完全听不懂,但后半段的意思听明白了:这孩子想家了。

江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重复一直说的话,“相信尊上,她一定能带你们离开的。”

姜浚新突然有些好奇,道:“如果我们出去了,你怎么办?”

江仪一怔,大家走了,他怎么办?

完全没有想过这个……

姜浚新:“不然你也跟我们走吧,不过你没有身份,嗯不要紧,我会想办法搞定的!还有,你得先换身衣服,不然会被人当成cosplay拍照发到网上,然后你就火了!”

江仪被吓一跳,“着火!”

姜浚新:“不是着火,就是红了!出名的意思!”

江仪不解:“出名为什么会红呢?”

“这个……”姜少爷发现和一个古人解释现代词汇简直没完没了,于是道:“这个嘛,等你到外面生活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江仪觉得是自己太笨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露出那种有些憨厚的笑容。

夏冰自己一个人待着有些心慌,猫着腰过去找两人汇合。

门口的动静就从开始就没停过,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撞在众人心脏上。

夏冰伸出脑袋朝门口看去,担忧道:“我总觉得——”

姜浚新一把堵住他的嘴,急道:“你别乌鸦嘴!”

江仪道:“不会的,君府时的结——”

姜浚新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吼道:“快闭嘴!别再立flag了!”

“不好啦!”一米二慌慌张张从门口飘过来,“结界要撑不住了!”

姜浚新差点郁猝!怪他,为什么就没有第三只手捂住这家伙的嘴。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如果你担心某件事情发生,那件事情就更有可能发生。

果然,一米二的话音才落,结界晃动了两下,再也支撑不住,化为点点绿光消失了。

黑气一涌而进。

殿外。

君湛猛地回头看向大殿方向,结界破了。

但他不能按照说好的那样回去救人,因为这边的情况也很危急。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灵气注入,时墨的身体也到了人类能够承受的临界点,而封印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不能再继续了。”第九府君叹了口气,“看来是天意如此,到此为止了。”

君湛瞪大眼睛,差点忍不住去揪他的衣领,“什么叫到此为止,婳还在里面呢!不能停!在她出来前绝对不能停下!”

第九府君看着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时墨,“不行,再继续的话他的身体会被灵力撑爆的!”

“我管他爆不爆!”君湛咆哮道:“反正婳出来之前死都都要给我坚持住!听到没有!你要是敢停我立即要你的命!”

第九府君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动怒,作为这个计划的直接参与者,牺牲了自己向往的自由,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做准备,没有人,包括时婳本人都没有他那么迫切地想要计划成功。

可是该做的都做了,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看不到希望,连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不、不要——”

时墨苍白无色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发出声音,“放、弃,我、可以——坚、持。”

第九府君:“这不是你能不能坚持的问题,往气球里打气,超出负荷总会爆的。”

君湛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愈发烦躁得要命,终于忍不住拽住第九府君的胳膊,阴沉道:“没有其他办法吗!比如、比如让我来操控鉴珠。”

第九府君淡淡道:“几千年来,有你这种想法的人不少,但如果外人真能操作,这宝贝早就不属于时家了。”

这个道理君湛也是明白的,只不过心神大乱下根本没法思考,“那怎么办!不能停!也不能让他自爆!抽魂呢!我现在把他的魂抽出来!这样可以吧!魂体也是灵的一种,你可以继续给他注入灵气,他也可以——”

“不可以。”第九府君打断道:“鉴珠只认活人,如果你把他的魂抽出来,鉴珠就会自动回归圣骨,直到下一个能够掌控它的时家人出现。”

君湛整个陷入癫狂,咆哮道:“没有下一个!婳要是出事的话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还有外面的,一个都别想活!”

“对。”第九府君道:“届时不用你动手,整个世界都会毁灭的。”

说完,他慢慢垂下眼,准备收手。

但他手臂被君湛紧紧握着,力道大得有种要断的错觉。

“我等了一千多年,可不是要这个结果啊。”君湛低声说着,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不可以,我怎么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第九府君还以为他接受了现实,刚要说什么,就见他放开了自己,朝时墨走去。

第九府君心脏猛地一跳,。

说实话,自从做了冥界府君,他觉得自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心脏会跳动这回事了。

但此刻,他胸腔中却有什么在剧烈跳动,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当你尝试了各种办法,发现前方再也看不到路只能放弃时,突然柳暗花明,绝地逢生,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你!该不会是——”

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第九府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怕自己弄错了白高兴一场。

君湛走到时墨背后,看着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狰狞形容,但很快,他的眉宇间就被浓浓地悲伤代替,墨绿色的眼瞳中情绪稠得化不开。

“拜托了,一定要让姐姐平安无事。”

他轻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第九府君听,还是说给时墨听。

然后,他伸出的十指化为藤蔓,这和之前人们看到的藤蔓不一样,每根仅有手指粗细,碧绿清脆,像青蛇一般缠绕上时墨的头、肩膀、手臂、腰腹、腿……

看似将他禁锢住,但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很多绿色的光点从藤蔓中溢出,穿过时墨的皮肤,进到他的体内。

三界之最,人之最为心,魔之最为意,神之最为灵,而妖之最为身,论起身体强度,没有什么比得上修炼千年才能化形的妖。

既然时墨身体强度不够,承受不住灵力的注入,那就把自己的妖丹给他,虽然不能让他的身体和真正的妖一样强,至少不会被灵力撑爆。

这样一来,就能继续给封印输送鉴珠之力了。

第九府君没想到一向固执、对时家深恶痛绝的君湛,居然真的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给了对方。

妖丹可是妖的本源。

如果囫囵给人吞了还能再拿回来,因为人类的胃消化不了这种东西,吃了也白吃;但如果用妖力将妖丹融进人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那这个人就会拥有妖的一部分能力。

只是,融了的妖丹永远不可能再拿回来。

时墨说完那句话后,意识就不太清醒了,好像变成了一个只会执行指令的机器,机械的、被动地输送着鉴珠之力。

然后他感觉到体内突然多了什么,右手指开始隐隐作痛,有点痒,又有点热,弄得他好想抓一下,但不能动!

他得专心掐诀。

紧接着,他感觉到两股力量在自己体内扩散,交融,就像打了鸡血那样,突然变得热血亢奋起来,仿佛有了用不完的力量。

金光暴涨,连着封印的金线竟然变粗了一倍,更快、更多、更强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被输送过去。

机关阵中,一片混沌。

既看不见情花本源,也看不见时婳的身影,但战斗从未停止,并随着更多的鉴珠之力涌入趋于白热化。

胜败只在一瞬间。

“您憎恶这片天地吗?”

“不。”

“那您爱这片天地吗?”

“不。”

“无爱无憎,为何毁之?”

“无憎无爱,何以不毁。”

听到黎川的回答,时婳沉思片刻,最终缓缓笑了起来,“是我错了,就不该提起这个,毁就毁吧,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嗯?”

“您尽管毁,我尽管救,各取其所,互不相干。”

千年前,魔尊的肉身与神识一同化为湮灭,如愿以偿的“死去”;

时婳以域封住那股毁灭万物的本源意志,制定计划,争取了一千年的时间;

第一局,双方都没有输。

但毁灭远比建设来得容易。

在这场毁与救的游戏中,时婳一直处于被动局面,无论是前期的精心布局,还是后期跨越千年的计划,看似主动,其实不过是在应对危机。

但凡意志力弱一点,肩负起整个天下安危的重担早就把人压垮了。

时婳却从未想过放弃,甚至乐在其中。

天下人的安危与她何干,非要说拯救点什么的话,那就是拯救自由吧,想要看遍山河万里、人间百态的自由。

自由阿——

如果有什么能干涉这种自由,只能是她自己!

大地在震动。

和之前被湖水撞击的震动不同,这是由内而外,天摇地动地震荡。

远处的山在震,近处的水在震,草在震、树在震,屋子在震……

震得身体都快散架了。

殿内的人互相拉扯着,紧紧搀扶在一起,周围是疯狂窜动的黑气,每每逼近就被江仪挥着长矛逼退,一米二也把自己当成刀剑,不停地劈向敌人。

卫承洵等人也想帮忙,但有心无力,越演越烈的震动让他们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提掐诀念咒了。

黑气有的无形,有的怪模怪样,将众人围得水泄不通,越逼越近,到后面江仪只能将长矛舞成个圆,像是动态的盾护着大家。

转身调整方向时露出破绽,被伺机而动的黑气咬住后腰,后面的一拥而上,转眼就将他整个人吞没。

“将军!”

姜浚新红着眼睛大喊,被夏冰紧紧抓着胳膊,哽咽道:“别过去!你救不了他!”

“江仪!”

一米二准备冲过去帮忙,但被面前的黑气缠住了。

“不用——管我,保护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