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晚被四人推下悬崖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怨恨,毕竟在这样的时代是她救了他们,而且她甚至还给了他们一点粮食,然而这怨恨终究也在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淡了,因为末世求存,活下去的就是胜者,这是自然界的法则。

宁向晚受伤了,即便他们四个人不抛下她她估计也活不过这个冬天,而且食物确实越来越少了,若是五个人分肯定不够,他们四个选择了抛弃宁向晚,就算她确实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宁向晚受伤,因为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她跌倒了,小腿受伤严重,而后感染,他们没有药物,宁向晚只能用水冲洗一下伤口,而后直接撕了自己的衣服包扎伤口。

两外四个人是两对情侣,宁向晚自己有车,她载了他们一年,也曾同甘共苦过,也曾有过欢声笑语,虽然在严酷的生存压力之下那些笑声少之又少,可是终究宁向晚没有愧对他们,至于最后,宁向晚想: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觉得对不起我。

宁向晚不是最漂亮的,至少和另外两名女生相比她很一般,同行的一年里,宁向晚一直充当着女配的角色——女主忧愁找女配谈心,男主有事找女配帮忙。宁向晚在他们两对情侣的关系里一直只是女配的角色,然而庆幸的是她这个女配没有爱上任何一个男主,所以也就没有了恶毒一说,只是再怎样的女配终究也没有主角的光环,在主角们需要生存下去的时候,女配应景地死了。

宁向晚自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从小她就沉默,而末世里这四个人至少给了她一点点温暖,宁向晚不恨,她只恨这个世界,从头到尾人只是这个世界的玩物,寒冷来临,冻死无数;洪水来临,淹死无数;台风来临,又吹跑无数,生命在自然界面前渺小的如尘埃般轻,只是即便如此,人们也还是积极生活着,为了那所谓的希望。

末世四年,宁向晚看惯了生死,也看多了人性,所以她不恨那四个人,他们只是想要活着。

宁向晚终于闭上了眼睛,在这谷底深渊,在这暗黑却并不寒冷的黑暗里,血液慢慢流出,身体越来越轻,她觉得有些困了,困得再也睁不开眼睛,困得看到自己的爷爷冲自己招手说:“小晚,爷爷来接你了。”

黑暗蔓延至心底,宁向晚彻底失去了意识,她只知道自己要死了,手心是爷爷送的玉佛,温润如初,可是明明是死亡她却觉得很快乐,终于不用再想着如何才能活下去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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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向晚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她睁开眼,一分钟的懵懂之后,她从**惊起,怎么回事?不是死了吗?不是末世了吗?为什么会在自己的**?为什么穿着从前的衣服?为什么……?

宁向晚冲进洗漱间,里面的女孩皮肤还很滑,完全不是久经末世的面黄肌瘦。宁向晚看到镜子里的女孩惊讶地看着自己,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触感真实,而后手指用力,宁向晚狠狠掐了自己脸一把,疼!

不是做梦,她确实是活的!

一侧头,宁向晚看到日历,那是四年前的日子。宁向晚回到卧室,**是自己银色的手机,打开,日期和日历上的一模一样。宁向晚坐回**,单手扶额,她想知道她难道是——重生了?

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她也不敢将重生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告诉别人末世要来了,谁信?宁向晚摸了摸颈间的玉佛,还在,太好了。

宁向晚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之后打开电脑忍不住又看了一遍时间,这一年她二十二岁,正是读大四的年纪,不过大四上学期她生过一场大病,就申请了休学一年,结果第二年她还没回学校上课末世就真的来临了。

一开始并不叫那种情况为末世,两年之后才有人开始叫整个世界的惨况为末世,那时候只是说自然灾害,而各种广播电视里播放的都是“人定胜天”的鼓励节目,此刻宁向晚看着电脑里各种欣欣向荣的景象,忽然很是怀念,那时候天冷了天热了都有空调,饿了有饭吃渴了有水喝,就算烦了也可以上网打发时间,可是之后呢?头一场天灾就让这许许多多成了泡影,宁向晚笑了一下,有些勉强,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辞的女孩,就连笑容都淡淡的,有时候不注意甚至都无法觉察她笑了。

宁向晚看看日历,现在是三月初,她记得头一场天灾是严寒,冷空气似乎要将世界直接毁灭掉一般,中国北部的气温达到零下七十多度,南部最暖和的地方也达到了零下三十度,宁向晚知道她又要开始自己的旅程了,一场和自然争斗的旅程。

宁向晚是北方人,她记得五月份北方就开始渐渐冷起来了,她现在要准备些食物还有一辆车,不过这一次她打算弄辆坚固一些的车子。

宁向晚在末世里看过许多人自杀,生存的压力面前能坚持下去的没多少,崩溃者有之,疯癫者有之,当然自杀者更不在少数,但是宁向晚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去死,因为她的生命不是自己的,是她和爷爷两个人的,爷爷临死的时候握着宁向晚的手说:“小晚啊,你要幸福给爷爷看,要找个疼你的人。”

宁向晚一直想要幸福给爷爷看,可是她没有遇到幸福,也没遇到那个疼她的人,所以她想她至少要活着给爷爷看。

宁向晚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爷爷抚养她长大,爷爷是个厉害的人物,有自己的公司,爷爷是董事长,不过宁向晚不关心那个公司,她只关心爷爷的身体。

爷爷后来病了,病得很重,他把公司卖了而后给宁向晚留了很大一笔钱,那是宁向晚两辈子都花不完的数目,不过爷爷也没想到之后的世界再不能用钱来买东西,在吃饱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只有食物才是最宝贵的。

宁向晚看看自己的家,又看看自己的房间,她不信神佛也从不曾期待过重生,她甚至对于生和死都看得很淡,她只是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有点遗憾,她竟然真没有遇到一个疼她的人,她竟然真的不能幸福给爷爷看。

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宁向晚开始变得很安静,对于重生她没有太多的惊喜,毕竟上一世她努力活着了,为了她的爷爷,这一世她还是会努力活着,不为别的,因为已经没有选择,她永远不可能自己选择死亡。

宁向晚有摸向自己颈间的玉佛,入手感觉有点奇怪,宁向晚把玉佛摘下来,接着就惊呆了,以前翠绿的玉佛此刻竟然完全成了黑色,不再温润不再柔滑,看上去竟然是充满了绝望的。宁向晚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知道死前这玉佛都是通体碧绿的,为什么重生过来一切都复原了,玉佛却成了黑色?

宁向晚找不到解释,她只能偷偷地想或许是爷爷保佑吧。爷爷曾经送给宁向晚两件玉器,一枚就是这玉佛,她一直随身戴着,另一枚是一个戒指,宁向晚没有戴首饰的习惯,后来便在流亡中丢了,不过这一次她决定要好好戴上。

找出珍藏的戒指,宁向晚戴到小指上,温润的感觉传满全身。她有点想念她的爷爷。

宁向晚不觉得自己坚强,但是她向来鄙视那些把自己的生命随手抛弃的人,她还有爷爷的期待,而那些自杀的人有的甚至还有家庭,他们只是自己无法承受了,就轻而易举地自杀,对自己不负责,对家人不负责,这种人她看不起。

宁向晚用了一天的时间来接受她真的重生了这个事实,而后又用一天的时间列出了计划表,因为经历过末世,或者说经历过前四年的末世,她知道大概的方向,只是这一次她想她不会再那么好心,不会再在半路借人搭车或者救人性命,不是她不愿,而是她选择活着,如果上一世没有幸福给爷爷看,那么她至少要在这一世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