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的圣王手迹悬浮不动,如同亘古长存的星辰,闪烁出阵阵淡光。苏寒看到这幅手迹的第一时间,脑海顿时掀起无边的波澜。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老瘸子也惊呆了,结结巴巴举着断拐,一脸不解。

“此幅手迹有问题吗?”拈花小心翼翼问道。

苏寒已经没有心思回答拈花,他紧紧注视圣王手迹,心神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浩宇圣王留下的手迹乃是唯一的遗物,三尺画卷淡淡泼墨,上面只有寥寥几间草庐。

“五龙山仙坟中的仙祖草庐!”

苏寒和老瘸子从五龙山仙坟归来不久,且在草庐处遇到大变,记忆很深,根本不可能看错。浩宇圣王的手迹,勾勒出的几间草庐,分明就是昔年仙祖在仙坟中的容身地。

“这不可能吧!”老瘸子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

苏寒的脑子顿时就乱了,五龙山仙坟虽然成为过去,但这幅圣王手迹,却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浩宇圣王不知为何留下这幅手迹,但可以认定,他曾经亲自涉足过五龙山仙坟,否则不会将几间草庐勾勒的如此传神。

“难道当年进入仙坟的大神通者,就是浩宇圣王?”老瘸子喃喃自语。

“不会。”苏寒心神渐渐稳固下来,略一思索,就摇头道:“你当时判定,率先涉足仙坟的人,至少是圣人境巅峰的强者,且时间不会太久。浩宇圣王已经坐化几万年,他不可能是那名强者。”

“有理。”老瘸子点头,而后冥思苦想。

末代浩宇圣王,在五万年前出手颠覆了整个妖墟,而后便消失在了世间,未再出现过。不久之后,就有他坐化的消息传出,虽然无人能够证实,但这样一位震铄古今的绝世强者,除非坐化,否则不会沉寂如此长的时间。

时至今日,圣王肯定是坐化了,无论如何强大的皇者,寿元再漫长,也不可能逃脱法则的力量。仙祖坐化了,浩宇圣王亦不能永世长存。

“五龙山仙坟内的小棺材,安葬着不为人知的存在,浩宇圣王若昔年涉足仙坟,亲眼目睹了仙祖草庐,他可能不收走小棺材吗?还有,圣王将仙祖草庐勾勒在手迹中,长存世间,是为了什么?”

圣王已经坐化了,这一切可能又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苏寒和老瘸子继续陷入沉思,拈花很懂事,未再出口询问。三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奇珍馆那名老者出现。

“你们的时间到了。”

离开奇珍馆,苏寒仍沉浸在这幅莫名其妙的圣王手迹中。老瘸子拐棍断了,踮脚前行,道:“五龙山仙坟,咱们一辈子都不会再去,仙祖的草庐飞走了,小棺材也飞走了,浩宇圣王早已经坐化,至于手迹,也就不必多想,没有意义。”

“是的,没有意义......”苏寒深深叹了口气,这世间的事,不可能让人完全洞悉,即便大圣贤者,亦有缺憾。

回到离宫时,有大批元忽侍卫在等候。苏寒收回心神,不由自主的一笑,看这阵势,一定是陆萱驾临。

“公子,让我们等的好苦。”罗显快步上前,焦急道:“宫中传信,国主要接见公子。”

“国主?不是萱儿?”

“长公主未来,但有人专程到此,接公子入宫。”

“只接他一个人?有没有提到我?”老瘸子两眼放光,挤过来追问。元忽国主陆斩,乃名动真极的人物,能和他攀上关系,好处多多,老瘸子一向很热衷这些。

“这个......”看着一脸热切的老瘸子,罗显面带遗憾,道:“国主只说接见苏公子,但未提及您老人家。”

“他不见我,我还不想见他呢。”老瘸子精神一泄,酸溜溜道。

苏寒并未求见陆斩,不过陆斩在此时见他,也在情理之中。水天宫盛会,元虚荒神分身显化,人人都能看出他对苏寒很维护。元虚荒神乃真极仅存的一名皇者,虽万年不出南疆,但世间亦无人敢违逆他。

“公子,这就起身吧,最好不要让国主久等。”罗显轻声提醒。

苏寒点头,立即有人恭敬上前,抬出一具玉辇。罗显跟随左右,道:“国主对公子很是重视,此辇为太子的仪仗,迎接公子入宫。”

“苏兄名动元忽,连元忽国主都要以贵宾之礼接待了。”拈花在不远处微笑道。

“这算的了什么。”老瘸子一肚子酸水,斜着眼道:“当年我在孔雀王朝的王都,与孔雀王同乘一辇,穿街走巷,人山人海,那是真有身份......”

元忽王都繁花似锦,宫城亦金碧辉煌,苏寒以太子车辇入宫,眼睛都不够用了。南疆古城大多磅礴雄浑,古朴大气,但元忽宫城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浩荡的王者之气四溢,传承万载的不朽王朝,非同凡响。

车辇行至宫城一座较偏僻的殿宇时,有人接苏寒下辇,而后迎入殿中。大殿广阔,足有千丈方圆,侍卫纷纷退去,只留苏寒一人。

“陆斩此时见我,会说些什么?”苏寒立身大殿中,四周空旷无人,他借机思索。

足足一刻钟过去,仍未见人,苏寒等的有点不耐,亦有些紧张。陆斩为元忽之主,一代人杰,傲视四海。苏寒与他身份相差太多,觐见前夕,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劳公子久等了。”

一道妙音传出,而后,四名宫娥鱼贯而来,皆是精心挑选的美女,姿色动人,身姿曼妙。

“声音是女子发出的,不是国主要见我?”

苏寒一怔,随即,四名美艳宫娥后,一道身影袅袅走出,大殿顿时随着身影的出现而堂皇起来,有丝竹之音弥漫,宛若仙音。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这道身影,她如不沾烟尘的天仙,一颦一笑,江山生色,脚步一动,莲花喷涌。

四名美艳的宫娥顿时失色,如艳花下的几片绿叶。身影莲步轻移,立于大殿上,与苏寒遥遥相望。香气弥漫整个大殿,令人闻之欲醉。

身影美到极致,玉容如天成,腰身轻舞,妖艳不可言表。

“眼花了?”苏寒使劲揉眼,传言此次为国主陆斩接见,不料却出现这样一名倾国女子。

“妾身玉妃,闻公子大名,今日请见,自己却到迟了,公子恕罪。”

身影出言,如同无数金铃摇动,声音几乎化作陈酿,让人飘然。苏寒满心都是疑问,思索着该如何答复对方。

“玉妃为女子,却仰慕英才,今日设宴,恭请公子。”

“国主呢?”

“再请公子恕罪。”玉妃五指拂动,拈起一片轻纱般的衣角,轻笑道:“国主远行,不在王都,玉妃欲见公子,又怕公子推诿,只好假借国主之名。”

“胆子够大的。”苏寒腹诽,但未开口说什么。眼前的玉妃有倾国之姿,必然是陆斩宠幸的妃子,好歹也要给点面子。

“设宴。”玉妃见苏寒没有不满,笑意顿生,一声吩咐,立即有宫娥飘然而至,呈上金盏玉杯。

“你们都退下吧。”玉妃示意下人退避,而后亲自端杯,偌大的殿宇顿时空荡下来,只有眼前这妖媚到极致的玉妃。

苏寒脊背顿时有点发寒,此时此地,在元忽王都的宫城与玉妃孤身相处,很不妥当,弄的不好,一口大黑锅就要扣在头上。

而且,苏寒心中很不踏实,玉妃这样一个女子,此时专程接自己入宫,目的显然很复杂。

苏寒一边敷衍,一边在心中盘算着。玉妃很善言辞,妙语生花,和苏寒交谈。

几盏酒喝过,苏寒就打算着找个借口离去。自己头上的大黑锅已经压的喘不过气,再背上一口,绝对会要命。他话未出口,玉妃起身,如飘动在云雾中一般,飘然到苏寒身边。

两人只有三尺距离,花容一览无遗。玉妃身上的香气更浓重了,凝脂般的脸庞上微微泛红,轻衫飘舞,酥胸半露,一双玉臂从纱一般的盛装下若隐若现,五根手指如流琴,将金盏举到苏寒嘴边。

“公子好似很不开心。”玉妃眼光流动,星波点点,微微皱眉道:“一定是嫌玉妃慢待,如此,玉妃就亲自赎罪。”

玉妃吐气如兰,柔弱无骨的肌肤几乎贴到了苏寒身上。

“没有不开心,我开心死了。”苏寒有意躲闪,道:“这个这个,天色不早,我得回去,有空再进宫跟你喝酒。”

“看花人不识花香,很没意思呢。”玉妃锲而不舍,继续劝酒,声音渐渐发颤,足能让庙里的老和尚动心。

“再喝就多了,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既然不胜酒力,那就聊聊天。”玉妃并不逼酒,放下金盏,坐在苏寒身边。

苏寒如坐针毡,屁股阵阵发麻,玉妃却与他相见恨晚,谈的很投机。

“水天宫一战,公子名声鹊起,但也有很多不便,会遭人窥探,传闻......”玉妃托腮,两只美目如一汪春水,道:“传闻公子是啸月妖皇的传承者,不如就暂时留在元忽,以我元忽的声威,一定可保公子无恙。”

“终于说到正题了!”苏寒心中一凛,他早就知道,这个妖艳不可方物的玉妃见自己的目的会很复杂,此时,对方虽然未明显表露什么,但提及啸月妖皇,就是个开始。

“啸月妖皇的传承,究竟是什么呢?玉妃一直很好奇。”玉妃眨动眼睛,宛如天真无邪的少女,让苏寒头皮发麻。

苏寒刚要出口推诿,却猛然觉得心神一阵荡漾,眼光顿时迷离起来,看着眼前的玉妃,只觉得对方天真诚挚,值得信赖,竟然忍不住就想把心里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

“公子,啸月妖皇的传承,究竟是什么?”玉妃的大眼睛闪动不停,如同漫天星光,无穷无尽。她接着追问苏寒,一双玉手在对方耳边轻轻滑动。

苏寒的心神更加不稳了,内心躁动不安,耳垂轻痒,就像心肝都被人撩动起来。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一字一顿道:“啸月妖皇的传承......”

“说啊,快说啊。”玉妃双手滑动,渐渐贴近苏寒胸膛,一双眼睛的星光更加璀璨了,闪烁出妖异的光芒。

苏寒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此时,心田中隐隐蛰伏的十二条暗淡神纹微微一动,牢记在脑海中的净心诀字字流转,一股清凉宁和的气息弥漫出来,将苏寒浸润其中。

净心诀,乃仙祖太丘遗留的无上经,可使人心神明如镜,外力心魔不侵。苏寒参悟不透完整的净心诀,只是略知一些皮毛,因为还未到悟道境界。但平时无数次浏览熟记,经几乎烙印在了心中。

此时,正是他心神极度不稳的时候,净心诀彰显,躁动顿时被一丝一缕驱逐出去,恢复宁静。

“公子,快说,啸月妖皇的传承......”玉妃尚不知苏寒脑海中的净心诀已经流转,仍以眼睛中的妖异星光蛊惑苏寒。

“啸月妖皇的传承......”苏寒一揉鼻子,道:“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立身而起,不再停留,头也不回道:“谢谢你的美酒,有事,先走一步。”

苏寒心里很不安,几乎运转了风火八极遁,电光火石一般的离开大殿,根本不给玉妃任何挽留的余地。

直到他走的没了影子,玉妃才微微出了口气,眉头一皱,慢慢喝下金盏中的美酒。

“小妖皇,果然不可轻视......”玉妃喃喃自语,轻转金盏,她刚才极力蛊惑苏寒,半边轻纱般的衣衫都要滑落了,露出玉雪般的肩膀。

“要不要直接捉他回来。”

大殿一角,慢慢显出一道佝偻的身影,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影子一般的从虚空中跨出。

“他心神很稳固,连我都蛊惑不动,即便捉来,或许也问不出什么。”玉妃皱眉道。

“不需拷问,直接抽出他元神,我们想知道什么,都可得到。”老妪鬼气森森,眯着眼睛道。

“抽出元神,他也就死了。水天宫一战,小妖皇出尽了风头,眼下正是无数人暗中关注他的时候,若此时有佯,必然会惹麻烦。”玉妃整好衣衫,转头道:“不要忘了,南疆那尊荒神还未坐化,他若替小妖皇出头,你能挡住?”

老妪极其自傲,但听到荒神,也未再说什么,重重一顿拐杖,冷哼一声。

“鱼在锅里,不急,不急,慢慢来......”玉妃似笑非笑,将眼中流转的星光全数收敛起来。

......

苏寒离开宫城回到离宫,接连几天未再出门,和拈花交流修行。此时,他已经萌生了去意,但几次面对陆萱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五日后,罗显归来,急匆匆找到苏寒,拿出了那张画像。

“公子,你吩咐我找的人,我已经全力找过。”罗显指着朱雀老道与方紫瑶的画像,摇摇头道:“王都虽然繁华,但真极太大了,修士多的数不过来,这两人都未能打探出消息。”

“哦。”苏寒不免有些失望,但失望也在意料之中,正如罗显所说,真极广袤无边,想刻意寻找某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

“不过。”罗显又指着驼叔的画像道:“这个驼子有人见过。”

“快说!”苏寒一惊,连忙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