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叔伤的极重,且这种伤势很怪异,修出九窍的修士,一般不会因为肉壳受创而死去,但驼叔的九窍在受创的同时被秘术封闭了,肉壳一直无法修复,躯体烂了一半。

不死道人想了很多办法,亦找了不少灵药,但无济于事。驼叔叫他在五华山附近的几座古城中留下了标记,看能否找到苏寒。

“他不成了。”不死道人摇头,老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和难过:“只想见你最后一面。”

脏乱的铺盖中,驼叔几乎失去了大半的生机,他枯瘦如柴,双眼紧闭,连心眉亦没有往日的神采。他一直在昏迷,若非有不死道人运转万初圣术,或许驼叔早已经在昏迷中死掉。

“驼叔!”苏寒心如刀绞,他连声与不死道人交谈,催促对方想解救的办法。

“若有办法,我早就用了,这不知是何方的绝杀秘术,无法破掉。”

驼叔的生机每天都在流逝,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苏寒瞬间就汗如雨下,这是他的亲人,若驼叔死去,对苏寒乃是巨大的打击。

“已经尽力了。”不死道人唏嘘道:“我以万初术唤醒他,你们再见一面。”

万初圣术,仿佛有起源之力,在圣术的浸润下,垂死的驼叔慢慢苏醒,他的连心眉一阵抖动,艰难的睁开眼睛。

“小......小坏......”驼叔黯淡的目光一下子明亮起来,枯瘦的手掌颤巍巍的伸出,紧紧抓住苏寒的手。

“驼叔......”苏寒勉强笑道,他曾在心里数次发誓不再流泪,但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涌进眼眶。

这还是当年的驼叔吗?他的腰身更加佝偻,只剩皮包骨头,靠不死道人的圣术在勉强保命,随时都会死去。

“老子......老子这次肯定是躲不过了......”驼叔的手掌冰冷,他剧烈的咳嗽,在苏醒的一刻,额头就布满了汗水,残躯一直无法修复,剧痛无比。

“我去找药,去找人,驼叔,你没事,一定没事。”

“能找的药,不死都找过了。”驼叔嘴角咧开了,虽然在笑,却比哭都难看:“至于找人,还能去找谁,不死神驼,神威动天下,仇人遍五洲......”

“一定可以,月摇仙宫,南疆荒域,甚或元忽,都能找到帮我的人。”

“无用。”驼叔艰难的摇头,他望着苏寒,绿豆小眼中没有往日的贼光,却有一种慈祥和期望在闪动:“老子命不好,无法看你一路大成,小坏,你非池中物,日后成了圣,不要忘记去老子坟头烧柱香,说一声。还有......老子出殡的时候,一定要有真假七十二座衣冠冢,这两年老子跟不死挖了不少坟,怕遭报应......”

苏寒在听驼叔唠叨,心中却在飞快的思索着,想寻找救驼叔的办法。

“老子好酒,每年上坟时,各地的佳酿都要带一些,另外,那一大块仙墨石,敲一块下来,垫在老子棺材里,肉身不腐,小坏你日后修成了圣王,看能想办法把老子弄活不能......”

“仙墨石!”苏寒心头顿时一动,他们在星神山山谷的地下,拿到了大块的仙墨石,且在仙墨石下的深洞中,看到了将要垂死的神兽,至今,苏寒仍珍藏着神兽吐出的一颗小珠子。

神兽吞吐仙雾,闻之令人精神百倍,神采奕奕,那颗小珠子,隐隐带着生命与造化的气息。

苏寒拿出了小珠子,又取出神焰金炉,小炉的神火慢慢炙烤小珠子,小珠子未焚化,但不久后,一丝丝乳白的烟气,从小珠子上弥漫开来。

苏寒试探着一嗅,精神大振,这仿佛就是当时他们闻到的那种仙雾。

“快!”

苏寒与不死道人小心翼翼,将所有乳白的烟气都聚拢起来,浸润着驼叔。小炉不断溢出神火,小珠子亦不断散发仙雾,生命的精华将驼叔完全浸泡起来。

整整一天过去了,驼叔恢复了不少精神,惨白的面孔居然泛起一股血色。勃勃的生机在残躯上生根发芽,被封闭的九窍似乎也慢慢的开启了,此时,不死道人不断运转万初圣术,驼叔残躯上,森森白骨现出了血丝,血肉开始重组,一点点衍生出来。

小珠子很玄妙,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三日后,驼叔死里逃生,他的体力还未复原,但受创的肉身基本修复完整了,苏寒与不死道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午后,苏寒与不死道人将驼叔抬出来晒太阳,驼叔身体未完全康复,但嘴皮子已经恢复如常。

“驼叔,黑暗永恒之地中,有什么巨变?”

“很骇人。”驼叔声情并茂,连心眉拧成疙瘩,道:“你走之后,老子还想进去找找师兄,和不死一起按原路折回去,穿过青铜门,重回禁忌海。”

禁忌海,乃是一片绝地,淡墨一般的海水平静一片,没有一丝风浪,却是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禁区。驼叔和不死道人在禁忌海的海岸上连找了几天,但朱雀老道没有再现身。

最终,驼叔死心了,他与不死道人打算返回,但此时,平静的禁忌海开始猛烈的波动。

“海浪万丈,整个黑暗永恒之地仿佛都在震动。”驼叔指手画脚道:“海水好像沸腾一样,上下翻滚。”

“既然是海,有风平浪静的时候,肯定亦有狂风骇浪的时候,这也算的上巨变吗?让你们如此惊讶?”

“小坏,你知道个屁。”驼叔喷着唾沫星子道:“海水上下翻滚,海中浮出了一具尸体......”

狂涛骇浪的禁忌海中,缓缓浮出了一具尸体,不知是何人,也不知死去了多少年。这具尸体没有异处,但它浮出水面,沸腾的禁忌海仿佛被压制了,风浪渐渐平息。所有风浪消失的时候,那具尸体亦不见了。

驼叔和不死道人在禁忌海边徘徊了许久,他们的老毛病又犯了,都以为禁忌海的海底,会有一座大墓。但衡量再三,两人还是放弃了念头,这片四海与血河一样恐怖,随意靠近都会被震杀,更不要说深入海底。

在他们将要离去的时候,出现了大敌,这是很强大的敌人,如一条幽灵,不死道人亦不是他的对手,但身怀圣术,勉强可以保命。驼叔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被重创,且创伤处无法修复。

“此人投机取巧,打伤了老子,但又畏惧不死神驼的威猛,仓皇逃窜。”

此时,驼叔仍往脸上贴金,禁忌海的那个强大敌人重伤了驼叔,但不知何故,他半途退走了,不死道人借机抢出驼叔,带着他逃离了黑暗永恒之地。

等他们穿越了青铜门之后,黑暗永恒之地仿佛开始动荡,大峡谷下的古战场中,阴气更加浓重,似乎所有的阴灵都复活了,一队队穿着破旧古甲,手持古兵的骑士在古战场上穿梭,许多残破的兵器自己跳动着,惨叫与哭号声更加清晰。不死道人硬着头皮猛冲,幸而手里有一杆血矛,无边的杀气压制了阴气,即便如此,不死道人亦吃了很大的亏,几次被砍成肉酱,拼死运转圣术,杀出了一条血路。

“不仅如此。”不死道人看驼叔说累了,插嘴道:“那条血河,亦翻滚的很剧烈,仿佛河底有什么东西想挣脱出来,但我们急着赶路,并未看到血河船。”

“那是片凶地,师傅如何会在那里逗留那么久......”

“小坏。”驼叔放下手中的杯子,沉吟了片刻,试探着道:“有些事情,老子不能拦你,但你也这么大了,行事时,心中要有轻重......”

苏寒点头,拦住了驼叔后半截话,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过去的事无法更改,复仇,乃是苏寒心中唯一的大愿,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十多日后,驼叔康复了,苏寒告诫他们,要两人暂时隐居,不要露面,外界的屠妖盟声势正浩大,不死神驼本来就人人喊打,此时外出,后果可想而知。

驼叔与不死道人暂时留在了五华山,苏寒上路了,他一直追踪道冲虚,但耽误了这么久,对方早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他按原路向北,走走停停,几日后,来到了中土的三皇城。这是中土最大的古城之一,传闻曾经有三位人族的圣王在此诞生。

进入古城不久,苏寒就打探来消息,三天前,大批屠妖盟的成员纷纷来到三皇城,道冲虚似乎也在其中。

“终于找到你了。”苏寒闭目养神,盘坐在室内,今夜,屠妖盟成员将会在古城的水云精舍内聚会,他要杀到现场。

入夜,古城灯火通明,苏寒养精蓄锐,他慢慢出门,顺着宽阔的长街,一直走到尽头。一处连片的建筑出现在长街末端,这就是水云精舍,古城的清之地。

水云精舍最大的一处厅堂,今夜被人包了下来,百余名屠妖盟的成员在此聚首。

苏寒不动声色,他默然走入了水云精舍,来到最大的厅堂前,喧哗声与酒香飘荡在夜色中。

他径直走了进去,厅堂的上首,两名年轻的修士端坐,苏寒目光扫过,脑袋顿时轰的一声,差点炸裂。

“花想容!”

厅堂上首,西域的绝色,真极唯一的道韵神胎花想容,如被群星拱卫的皎月一般,烁然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