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太湖之滨,有一洞庭山。

洞庭山,又分为洞庭东山与洞庭西山。若论及水色山光,当属洞庭西山为佳。

洞庭西山下,有一处简陋的茶棚,专供一些游人,休憩之用。

“老人家,给我们倒两碗茶。”一声温润之音过后,一位锦衣男子踏入茶棚。

茶棚中,在座之人闻声,皆不约而同地抬头,在锦衣男子的身后,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温婉秀雅。

今日,在茶棚中休憩的,多是乡野之人,和一些寻常百姓,张玄颢与沈颜儿的出现,自然引起这些人的窃窃私语。

嗯哼,张玄颢眸光犀利,扫向众人,一朝宰辅之子,藏威不露。

“沈小姐,我们先喝碗茶,暖暖身子,再上山,如何?”张玄颢体贴地道。

“但凭张公子做主。”沈颜儿淡然一笑,茶棚中那些人的视线,令沈颜儿心生恼怒,但面上,她依然不动声色。

吴中之地,盛产名茶,其中,尤以洞庭茶(当地之人俗称吓煞人香),名动天下。洞庭茶,纤细似索,茶香四溢,入喉甘甜,回味无穷。

“你们说,那位姑娘,是苏城哪家的小姐?”不远处,一位布衣书生暗暗盯着沈颜儿,目露惊艳,襦裙素颜,裘衣高贵,面若芙蓉,蹁跹娉婷。

“刘秀才,别痴心妄想了,你呀,绝对高攀不上,”布衣书生的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魁伟健壮,玩笑道,“世家小姐,多是骄纵任性,若时运不济,娶了吴中沈家的大小姐,那就更倒霉,弄不好,你得戴一辈子的绿帽子。哈哈---。”

沈颜儿闻听此言,脸色微变。

“此话何意?”布衣书生奇问道。

“刘秀才,这你都不知道,呵呵---,”又一讥讽之声响起,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嗤笑道,“吴中沈家大小姐,尚未出阁,便与人有染,珠胎暗结,此事,早已在我们吴中之地,传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唉,若早知这位沈大小姐这么耐不住深闺寂寞,是个****,我也去沈家当回下人,说不准,还能与这位沈大小姐**一夜,呵--哈哈哈---。”

沈颜儿玉容苍白,端着茶碗的素手,微微而颤,原来,在世人的眼中,她已声名败坏至斯。

“沈小姐,等回去之后,我便将这些诋毁你的低贱之人,统统抓入牢中。”张玄颢怒不可遏,欲要相斥,却被沈颜儿拦下。

悠悠之口难堵,此刻,她彻底明白,这一步,错得多荒谬。

那刘秀才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沈大小姐所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

“谁知道,据我所知,可能连那位沈大小姐自己,也不清楚吧。”有人叹息道。

“诶,我可听说,沈大小姐还不知廉耻,勾引亲弟。沈大小姐,身为长姐,却与弟弟共处一室达一月之久,呵呵,”中年男子继续道,“依我看来,沈小姐腹中的孩子,会不会是---沈少爷的。”

只听‘啪’的一声,沈颜儿手中的茶碗,掉落在地。

茶碗破裂,水花四溅,将沈颜儿素雅的襦裙,打湿一片。

张玄颢将沈颜儿的惊慌失措,暗收眼底,虽心中满腹狐疑,但面上,他依然关切地问道,“沈小姐,你没事吧?”

沈颜儿面色惨白,哽咽道,“张公子,颜儿失礼了。”

这些流言蜚语,羞辱诟骂,她早已看淡,可一旦沾上他,她就如坐针毡。

若让世人得知,她曾怀过他的孩子,岂不毁了他一生。

谁能告诉她,她该如何做,才能不让他受到伤害?

她可以为他,背负一生的骂名;可以为他,承担一世的罪孽,她可以毁了自己,却惟独,不能毁了他。他是沈家未来的一族之长,一旦这些流言蜚语牵扯上他,她沈颜儿,就是吴中沈家的千古罪人。

张玄颢望着沈颜儿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沈小姐,”张玄颢急忙追了上去。

待沈颜儿与张玄颢两人走远后,茶棚内的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欲要离开。

当他们踏出茶棚之时,却见,一顶华丽的暖轿,缓缓而来。

暖轿四周遮以帏幔,轿檐垂铃,风起时,铃声清脆。轿旁,站着四位容貌清秀的婢女,扶轿而行。

暖轿在茶棚前停下,婢女掀开轿帘,只见,轿中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白衣公子。这位白衣公子,面容绝美,双眸半眯,薄唇微抿,妖艳欲滴。

他怀抱手炉,似醒未醒。

“是他们吗?”忽然,白衣公子睁开双眸,那艳如桃瓣的眸子,潋滟流转,勾人心魄。

“是,少爷。”季安恭敬地道。

“这位公子,我等何罪之有?”

“这--,还有王法吗?”布衣书生脸色大变,茶棚中的人,被强行押到了白衣公子的轿前。

“妄议沈家,罪不可赦,辱骂本少爷的姐姐,死有余辜!”沈少爷伸手一指,笑如鬼魅,“来人,把那书生的舌头,割了。”

白衣俊容,宛如天人,但沈少爷的声音,阴寒森冷。

眉间隐怒,威不可挡。

“沈少爷饶命啊!”布衣书生这才明白,轿中的白衣公子,原来是沈少爷。

传言,沈家少爷喜怒无常,暴戾凶残,若不小心遇上这位少爷,生死难料,刘秀才越想越害怕,双脚一软,跪倒在沈少爷的面前,不住地磕头,“沈少爷,小人口无遮掩,有眼无珠,得罪了您和沈大小姐,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回。”

“带下去!”沈少爷冷冷地道,“煽风点火者,最可恨。”

茶棚中的人,瑟瑟发抖,人人自危。

“沈少爷,这些与小人无关,小人就算向天借了胆,也不敢羞辱沈大小姐,”尖嘴猴腮的男子,吓得道出实情,“小人也是受人威逼,不得已而为之,望沈少爷明察。”

“即使是受制于人,也活罪难饶。”沈少爷眸光阴冷,轻蔑地道,“回去告诉张玄颢,若想在吴中安稳地当县令大人,就别来惹本少爷。”

轿帘放下,暖轿远去。

华轿后,却传来一阵阵拳打脚踢,和茶棚中,那些人的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