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我儿死得冤哪,”老妇人痛哭流涕,一口咬定沈少爷杀了她的儿子,“就是他,沈念生,杀了我儿。 我儿性情温和,从未与人结怨,只有三日前,在洞庭西山下的茶棚外,得罪了沈家的少爷,除此之外,民妇实在不知,还有何人会杀了我儿。”

老妇人言辞凿凿,而沈少爷又亲口承认曾唆使恶奴,暴打了刘秀才一顿。一时间,围观在沈府朱门外的吴中百姓,皆义愤填膺,对沈少爷口诛笔伐,要求张玄颢严惩不贷。

“诸位乡亲,可否听妾身一言。”众人抬头,但见,一位身着芙蓉色罗裙,雍容华贵的女子,缓步至沈少爷的身旁,不卑不亢地道,“我家少爷乃堂堂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怎会无端去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这般做,岂非得不偿失?再者,我家少爷即使路经洞庭西山下的茶棚,又与那位秀才发生了口舌之争,但人命关天,你们之中,可有谁亲眼瞧见,是我家少爷动手杀了那位秀才?”

那日,张玄颢邀沈颜儿上洞庭西山赏雪,而他,竟然也迫不及待地跟了过去。他待沈颜儿的这份心,果真不同,乔曼柔敛尽心中的酸楚,开口为沈少爷辩解,一席话,说得进退有度。

杀人偿命,但若无凭无据,谁也无法轻易地将沈少爷定罪,更何况,吴中沈家的少爷,身份煊赫。

“哼,不是沈念生,还会有谁?那日,沈少爷一离开,我儿便横尸荒野,难道,这也是巧合?”老妇人急了,叫嚣道,“民妇知道,你们沈府家大业大,视人命为草菅,可怜我儿,死得冤哪!”

“老夫人,不是我偏袒亲弟,我想问你,为何令郎死了三日,而你,直到今日才想起要为令郎喊冤?”又一位女子之声响起,只见她,素裙狐裘,容貌清婉。

为人之母,痛失爱子,不在当日到县衙击鼓鸣冤,反而耐心地等至三日后,于沈家布善好施之时,前来问罪,此事,岂不可疑?

沈颜儿直到此刻,终于相信,他确实未杀人。在一月前,她曾误以为,是他杀了她的孩子,那时,她情绪不稳,中了赵宏悦的离间之计,甚至险些与他反目成仇,但这位老妇人,却能镇定地静等三日,待沈家大宴宾客之时,方才登门喊冤?

沈颜儿这一问,逼得老妇人,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而围观的吴中百姓,听后,亦纷纷开始动摇,哪有一个做娘的,任由儿子死了三日,也不闻不问?太不寻常。更荒唐的是,这个做娘的,直到三日后,才想起要为儿子申冤。莫非,沈少爷真是冤枉的?

人群中,有几位男子,乍见到柔弱娇妍的沈颜儿,不禁目露贪婪之色,“沈少爷真是艳福不浅啊,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错了,这位不是沈少爷的姬妾,而是沈少爷的亲姐姐,沈家的大小姐,沈颜儿。”有人立即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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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面容凄切,眸中却无半点哀痛,她悄悄瞅了一眼张玄颢,继续道,“民妇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卑贱之人,怎能与富可敌国的沈府相抗衡,今日,民妇得知沈家布善好施,心中气愤,只想在诸位乡亲父老面前,揭发沈府虚伪的假面目,也为我儿,讨回一个公道。”

“老夫人,妾身很好奇,你为何能一眼认出我家少爷;还有,你又如何得知,我家少爷身染怪疾,活不长久。”一个乡野村妇,却能识得沈府的少爷,岂不令人生疑?乔曼柔一旦获知沈颜儿与他暧昧不清,心中便无缘由地烦躁,她的言辞,比之刚才,又添了几分凌厉,仿若在与沈颜儿一较高下。

沈少爷慵邪带笑,任凭乔曼柔与沈颜儿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为他辩解,而他,只是把玩着沈颜儿系在腰间的环佩,一副事不关己,闲散之样。

“江南之人,谁不知,沈府的少爷活不过二十,是个短命种!”老妇人理直气壮地道。

啪---啪---啪,静立一旁的沈少爷,忽然抚掌而笑。

“你说得不错,本少爷确实只余下两年的命,”沈少爷艳眸隐怒,转头向张玄颢,质问道,“张大人,可否请仵作验过尸,张秀才是何时死的?”

张玄颢一时反应不及,愣在当场,沈念生为何会如此发问,他不怕沾惹祸端?既然沈念生自掘坟墓,那他,自然得帮他一把。

吴中县衙的仵作,在张玄颢的暗示下,大声回禀道,“回大人,小人已替张秀才验过尸,张秀才大概死于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之间。”

无人发觉,不知何时,在沈少爷的身边,又站了一位青衣男子,良石。

“如何?”沈少爷轻问道。

原来,沈少爷任由两位女子与老妇人争执,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刘秀才确实死于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之间。”良石刚从老妇人的家中赶回,气喘吁吁地道。

沈少爷薄唇勾笑,对于张玄颢之前的种种行迹,恍然大悟。

“敢问沈少爷,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你人在哪里?”张玄颢官威渐生,正义凛然。

这三日间,沈念生不断地找人到他县衙喊冤,让他整日埋首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法脱身,张玄颢越想越气。

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并不急于回答。

但他身旁的沈颜儿,却忧心如焚,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她与他皆在洞庭西山上,他怎么可能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