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爷的话音刚落,扬帆北上的船头,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身形消瘦,气度不凡,玉冠上镶嵌的明珠,在夜色中,熠熠发光。

步履声起,船头的人影,越来越逼近。

“沈少爷,你如何得知,愚兄就在这船上。”来人一出声,果真是沈念生口中的,吴中县令张玄颢。

沈少爷负手而立,江风来袭,衣袂翻飞,宛如天人。

乔曼柔站于他的身后,怔怔地望着他,端庄清秀的脸上,仿若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与痴迷。

只听沈少爷勾唇魅笑,揶揄道,“张大人身为吴中县令,未经朝廷召唤,却敢擅离职守,独自回京,若让朝廷得知,即使你爹乃一朝宰辅,也保不住你!”

沈少爷的话,绵里藏针,但张玄颢仍恃无恐地笑道,“沈少爷,这你就有所不知,愚兄刚接到吏部调任文书,朝廷已擢升愚兄为鸿胪寺丞。此番回京,也是形势所迫。”

沈念生既已察觉他的意图,若他再留在吴中之地,以沈念生的心狠手辣,怎会轻易放过他。在离京前,爹就曾叮嘱过他,一旦打草惊蛇,就让他找个借口回京,免得落人口实。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沈少爷冷笑道,妖娆的眸中,尽是鄙晲之色。

张玄颢在几十位相府侍卫的保护下,慢慢地走至沈少爷的身前。

黑夜中,刀剑出鞘,暗藏汹涌。

沈颜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刀剑无眼,而他不曾习武,万一动起手来,岂不性命堪忧。

乔曼柔脚下轻移,与沈颜儿相比,她却一脸镇定。

“沈少爷,愚兄刚刚的问题,你还尚未回答,愚兄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愚兄会和赵宏悦一同出现。”今日,他陷害沈念生不成,就只有出此下策,让赵宏悦劫走了沈念生的儿子,若依计而行,他会等赵宏悦拿到了沈家的信物,再杀人灭口,只可惜,功亏一篑。

“小玉--”沈少爷眸光从容,抬手推开了眼前的吴刀。

张玄颢闻言,惊道,“那日,你将小玉押给赌坊,是故意而为?”

沈念生故意将小玉押给赌坊,而他,又把小玉带回了沈府,这样做,岂非不打自招,告知沈念生,小玉是相府之人。张玄颢越想越不甘,若沈念生暗中派人监视小玉,那他在吴中之地的谋划,沈念生岂不了如指掌。

“张玄颢,本少爷能容忍你在吴中之地,自由出入,甚至---,”妖艳的眸子微眯,沈少爷冷冷地扫了一眼赵宏悦,“还容忍你多次潜入本少爷的府邸,但本少爷绝不会容忍你,----”

他忽然止口不言,除了张玄颢,在场之人,皆一头雾水。缓步上前,沈少爷那无形之中的威严,竟逼得相府的几十位护卫,不由自主地后退。

“沈念生,你果真深藏不露!”张玄颢后悔不迭,恨当初不该小瞧了这位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以此看来,他几次潜入沈府,都是在沈念生的掌控之中。

赵宏悦被沈少爷冷眸一扫,吓得花容失色。

她抱紧了小佑儿,朝着沈少爷嘶吼道,“沈念生,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既然无心纳妾,何必招惹我!你当我不知,当初你赌气纳了十二房姬妾,可事后,你后悔了,故而,你又借故将她们赶出了沈府。或许,我该庆幸,因为我是赵慕恒的女儿,你就留下了我。你要向赵府报复,想让我守一辈子的活寡!”

沈少爷眸光渐柔,叹息道,“悦儿,若你肯安分守己,即使你珠胎暗结,本少爷也绝不会逼你离开沈府。”

本以为,赵宏悦的孩子,是他那日在清含居,毁了她的清白之后,所怀上的,可后来,他发现,那日在清含居的女子,却是他的姐姐,沈颜儿。

赵宏悦满眼震惊,沈念生一口咬定她是珠胎暗结,而非假怀孕,这一刻,一股凉意自赵宏悦的心底升起,她握着金簪的手,微微而颤,或许,她劫走小佑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么,张玄颢第一次潜入沈府,引张玄颢进她房中的,也是他刻意安排----,沈念生,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容许自己的姬妾与别的男子有染。

“沈念生,你卑鄙!”赵宏悦恍然大悟,怪不得,初次见张玄颢时,张玄颢会喊她沈大小姐,原来,那日张玄颢真正要找的人,是沈颜儿,而非她,赵宏悦。

乔曼柔似乎听出了些许端倪,张玄颢为娶沈颜儿为妻,竟色胆包天地潜入沈府,却中了沈少爷的圈套,误以为赵宏悦才是沈家的大小姐,而赵宏悦见沈少爷不肯碰她,意志消沉之际,与张玄颢有了夫妻之实。

张玄颢的真面目一揭开,缠绕在沈颜儿心中的愧疚,立即荡然无存。当初,张玄颢曾盟誓非她不娶,可最后,沈府无故反悔,让相府公子名誉扫地,但现在,她明白了前因后果,知张玄颢肯娶她,也不过是看中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子,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世间人心难测,莫过如此。

“沈少爷,你既已得知佑儿是沈颜儿所生,却还敢放心地交到悦儿手上,悦儿真是佩服你的胆量,与无情。以亲生之子为饵,沈念生,你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赵宏悦挑衅地道,“沈念生,你就不怕颜儿姐姐最后获知真相,饶不了你吗?”

她确实怀有身孕,但所怀的,却非沈家的子嗣,原本,她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可凑巧的是,沈颜儿也怀孕了,于是她将计就计,指使小玉在沈颜儿的茶水之中,放了催生之药,让沈颜儿与她同一日生子,这样,她便可以换取沈府真正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