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师到江南苏城,何止是千里之遥,再加上乔曼柔怀有身孕,经不起路途颠簸,故而,在这一路之上,马车走走停停,行得极慢,等沈少爷他们赶到吴中沈家时,已是第二年的仲春。/b/

“曼柔,小心。”沈少爷抱着恃宠而骄的乔曼柔,慢慢走下马车,对她极尽呵护。

“夫君,辛苦你了。”乔曼柔的腹部已高高隆起,她一脸带笑,故作虚弱地将头靠在沈少爷的胸前,一语双关地道,“曼柔无以为报,只能为夫君生一个聪慧过人的孩儿,好承继我们吴中沈家百年的基业,替夫君分忧。”

乔曼柔的话,不轻不重,却能让在场之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沈少爷转头,神色复杂地望了沈颜儿一眼,便抱着乔曼柔,径直走向沈府的朱门。

两岁多的小佑儿,见沈少爷抱着乔曼柔,就不依不饶地摇着沈颜儿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佑儿也要爹爹抱抱,娘亲---”

沈颜儿苦涩一笑,拉起佑儿柔嫩白皙的小手,柔声哄道,“佑儿是堂堂男子汉,自己走,好不好?”

乔曼柔言语中的讽刺,沈颜儿怎会不知,她的佑儿资质不高,与寻常的孩子相比,仿佛显得他有些愚笨,与木讷。可她从未想过,要为小佑儿,与乔曼柔相争吴中沈家。

“小姐,您怎能这么忍气吞声,”站在沈颜儿身后的素兰,愤愤不平地道,“想当年,大小姐生小公子时,也不见得像她那么娇贵,连走几步路,都要少爷抱着。”

那个乔曼柔,不过是仗着身怀少爷的子嗣,就处处欺压大小姐,最可恨的是,她还敢对大小姐颐指气使,把大小姐当个丫鬟似地,为她揉腿敲背。

“她现在怀着孩子---”沈颜儿悠悠一叹,遥记当初,她怀佑儿时,也是因腿上浮肿,而常常疼得一夜难眠,如今乔曼柔将近临盆,行动不便,由他亲自照顾她,理所当然。

不管如何,乔曼柔所怀的,终是他的骨肉。而且,他们在江南苏城的乔府,已结为真正的夫妻,现在要他抛妻弃子,怕是很难吧。

她不愿令他左右为难,所以,她会静静地守在一旁,等他,给她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

沈颜儿极力忍住,心中隐隐而来的酸楚,她拉着小佑儿,默默地跟在沈少爷身后,亦步亦趋。

吴中沈家,乃名震江南的第一世家,曾几何时,车马往来,喧闹不止,然此时,沈府却是门可罗雀,一片萧瑟。

守门的几个家丁,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府门前的石阶上,昏昏欲睡。

嗯哼,沈少爷重咳一声,缓缓地步上石阶。

“哪个不长眼的,敢吵爷---”凶神恶煞的家丁,待看清来人是沈少爷时,便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少---爷---,您不是----”

一年多前,沈府的下人,皆亲眼目睹沈少爷在院落中毒发身亡,而此刻,已死的沈少爷,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沈府的朱门前,怎不令这些家丁胆颤心惊?

“本少爷没死,让你们失望了?”沈少爷脸色阴沉,冷冷地开口道。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守门的家丁,怕得全身颤抖,跪地求饶。

沈府的下人,对于这位喜怒无常的少爷,自是惧怕万分,即使他们明知沈少爷早在一年多前被三老太爷逐出沈府,但他们在沈少爷的面前,依然诚惶诚恐,“奴才这就进去禀报三老太爷与明远公子,少爷,请您稍等。”

“本少爷回自己的府邸,何须向他人禀报!”沈少爷一脚踢拦在他身前的家丁,抱着乔曼柔,直接闯入沈府。

吴中沈家,是爷爷交到他手上,哪怕要毁了沈府,也轮不到那些跳梁小丑。才一年多光景,沈明远就把沈府弄得乌烟瘴气,而沈家在江南的那些生意,一落千丈,不知赔了多少钱。听说,沈明远一朝富贵,就挥金如土,甚至,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怂恿他到赌坊,一掷千金。

万幸的是,沈府的信物,未落入沈明远的手中,因此,沈明远所挥霍的,只是沈少爷留在府中的些许钱财。

自沈少爷执掌吴中沈家后,他便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于是,瞒着沈老太爷,他开始将沈家大量的钱财,偷偷地转运至他处,而留在沈府的那些钱财,于沈少爷而言,根本不足挂齿。

他之所以留下些许钱财,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当沈府的下人,慌慌张张地跑去禀告沈明远时,沈明远正躲在一个刚纳不久的姬妾房中,寻欢作乐。

“什么?沈念生未死,他回来了!”**的沈明远,一听沈少爷回府,吓得从雕花大床之上,滚落至地,酒醒了一半。

他惊慌失措地穿上外袍,嘴里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论亲疏,沈明远还是沈少爷的堂兄,但他却是个软弱无能,又毫无主见之人。当日,在三老太爷谋得沈府之权后,三老太爷要他认一个比他年岁小的女子为母,他也厚颜无耻地对乔曼柔,磕头问安。

“怕什么,那小畜生已被爷爷逐出沈府。”拄着拐杖的三老太爷,忽然出现在沈明远的房门口,失望地看着这个孙子,勃然大怒道,“明远,你才是吴中沈家的少主。如今,来我们沈府的,只是一个被吴中沈家在族谱上除名的不肖子孙。”

“爷爷---”沈明远哭喊道。

三老太爷也知他的孙子,胆怯无能,又自小惧于沈少爷的威严,故而,他缓了缓语气,安慰道,“明远,别担心,万事有爷爷。吴中沈家是你的,谁都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