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恒言辞恳切,眸光柔和,一句一句,对沈颜儿极尽呵护。

但愿是她多虑了,可赵慕恒的言下之意,又不由得沈颜儿不生疑,什么叫‘这往后,沈家都只能靠她来扛’,沈家有爷爷和念生在,哪轮得上她去插手。

再细想,沈颜儿忽然明白了,爷爷年事已高,而弟弟又只有三年的命,这往后,沈家就真的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尚未出嫁的大小姐。

“颜儿,你在想什么?”赵慕恒的出声,唤回了沈颜儿游离在外的思绪。

“小舅舅,颜儿还未向您贺喜呢,”沈颜儿强颜欢笑,道,“念生已决定正式纳悦儿为妾,沈赵两府联姻,既圆了小舅舅多年的心愿,又能使两府重归就好,冰释前嫌。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小舅舅意下如何?”

“我家悦儿身份卑微,能被沈少爷看上,自是她的福分。”赵慕恒意味深长地道,“颜儿,在小舅舅的心中,你比悦儿她们几个,更重要。”

赵宏悦只是一个卑贱的侍妾之女,而颜儿则不同,她是雨儿的女儿,是赵府真正的大小姐。

“小舅舅,”赵慕恒的关切之情,让沈颜儿热泪盈眶。

“乖孩子,怎么哭了,”赵慕恒温柔地拭去沈颜儿眼角的泪水,惋叹道,“颜儿,你早该来找小舅舅的。”

赵慕雨早逝,赵慕恒留颜儿一个人在沈家,实乃无奈之举。

“颜儿,若你不想住沈家,就告知小舅舅一声,小舅舅到时再派人将你接回赵府。”赵慕恒慈爱地道。

沈颜儿点头,眸中泪光盈盈。

“小舅舅,颜儿还有事,先告辞了。”沈颜儿起身,屈膝行礼。

赵慕恒并未挽留,直接送沈颜儿出了四方客。

“小舅舅,当年你后悔吗?”沈颜儿突然转身,冒失地问道。

休妻再娶,并非情缘断,而是名利锁。

情爱,名利,不知孰轻孰重。至今日,整个江南之人,仍拿小舅舅当年之事,取笑不止。

赵慕恒摇摇头,富有深意地道,“时间太久,小舅舅忘了。”

这一生,他过得太仓促,年少时,为名利奔走,而今却落得,一无所有。妻非妻,子非子,富贵他年事,娇妻梦中寻。

“小舅舅,不必远送。”沈颜儿上了马车,车帘垂下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小舅舅发间隐藏的几根白发。

小舅舅,你真的忘了吗?沈颜儿喃喃自语,若可相忘,又怎会忧思生白发。

时隔九载,小舅舅依然忘不了,那么她呢,到底要用多久,才能将他彻底的相忘。

情根生,妄念起,一误是一生。

马车内,沈颜儿依稀可闻,四方客数年不变的临风曲,魂梦了无痕,醒来独笑疏狂。

一曲临风,一唱一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