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块空无人烟的荒地,杂草丛生。

善缘抱着怀中的燕子,迟迟没有放下,很久很久,他的双腿开始颤抖,眼前一晃,跌坐在了地上。

燕子仍然在他的怀中,没有移动分毫。他一直低着头,怀中燕子越抱越紧。

不远处,一个老妇无声落泪。

像是一阵电流窜过身体,善缘浑身一阵,抬起头,看到了七婆,他那混满泪水死灰一般的眼神顿时发出光芒,“前辈,你是来来救她的对不对!快!快救救她!我求您!求您救救她……”

无数串泪水顺着七婆脸上的皱纹流了下来,她只是哽咽无语。

善缘瞬间觉得一块大石从头顶滚了下来,有些迟疑,又有些害怕,“您有办法救她吧?”

七婆叹息一声,“你放开她吧,我们巫族人的灵魂终要回到巫神那里去的。”

善缘浑身颤栗,双手一松,放开了燕子。他使劲的喘息着,仿佛已经不能呼吸,脑中全无意识,他张开嘴,想要,想要呼喊,却始终没有呼喊出声,只是发出一些“啊……”,“啊……”的痛苦之音。

七婆看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随即上前抱起燕子,善缘一惊,瞬间把燕子的尸体抢了过来,“你不能带她走!”

岂料这话刚说完,怀中燕子身体竟有异变,只见她的身形逐渐模糊,片刻间,竟化作一团黑烟,渐渐消散。

善缘看着越来越稀薄的黑雾,失控大叫道:“燕子,不要走……不要走……”黑雾消散之时,善缘的声音已变成了自言自语的呢喃,“不要走……不要走……”说话间,昏了过去。

七婆去找青磐时,他正在修炼巫术,口中淡淡道:“你来了。”

七婆更不多话,数枝藤条从青磐身旁升起,向那青磐缠去,青磐双手一个印结,霎时一片乌气出现,其间无数鬼哭狼嚎之声,令人不寒而栗。

七婆大惊:“青磐,你竟敢修炼我巫族禁术!”

青磐脸上煞气腾腾,“可恨我青巫族身来就是黑巫族的奴才!我若不修炼禁术,这一辈子都是黑巫族的手下败将!”

“青磐,原来你早有二心,如此也倒罢了,身为巫族之人,你竟然伙同正魔二道残害巫圣!”

“哼!有巫圣在一日,我青巫族便永远要屈居人下!”

七婆此刻悲怒交加,“巫圣她没有灵木,并没有历代巫圣该有的神力,你青巫族想要居于人上,她绝不会对你造成不便,你何以要杀了她!”

青磐干笑一声,“七婆,她对于我有没有威胁,你最清楚不过!即使没有神力,她还是巫圣,一旦摄入灵木,这世上有谁敌得过她!”

七婆怒极而笑,“哈哈哈…所以你就以巫族禁术杀害于她,难道竟不怕巫神降罪么!”

青磐脸上青筋骤起,“巫神?巫神若是有眼,就不该让我青巫族世世代代以黑巫族为尊!风水也有轮回转的时候,凭什么我青巫族就不能压你黑巫族一筹!”

“我暂且来试试你的本领,看你压不压得过我黑巫族!”七婆说着,一股强大气息猛然爆发出来,震碎了她头上的银簪,白发随着气流四下纷飞,青磐更不示弱,口中默念巫语,随即与七婆向抗,二人都为巫族巫族巫术最高之人,一个回合,一道气势拔地而起,破房屋顶层而出,“咚”、“咚”、“咚”几声巨响,连房屋也已倒塌,震起一片灰尘,天阳门中正道众人被惊动,尽数往这个方向而来。

七婆远眺一眼,“青磐,巫圣之仇,黑巫一族永不罢休!”说完,便像那片被震起的灰尘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道之人赶来之时,大战已休。

隆雄看着一片狼藉的景象,“庄主,不知……”

青磐叹息一声 ,“我等灭了巫圣,便是那巫族之人前来寻仇了。”

隆盛惊道:“巫族神力,果然非我等凡躯相比啊!”

莫彧道:“虽有些冒昧,我却不得不问,庄主既然也是巫族之人,何以和我四大门派齐灭巫圣?”

青磐眼中明暗之光疾闪,刚正不阿道:“我虽为巫族,却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啊!”

隆雄普化等人互看了一眼,都是半信半疑。

青磐道,“还有一事,老朽不得不说。”

隆雄道:“庄主不必如此,有什么事情,直言便是。”

“唉…便是那善缘了!”此话一出,普化普恶齐齐一震,看向青磐。

青磐随即道:“诸位也都知晓,那善缘身上有魔舍利阵那等通天妖物,如今又与正道为敌,假以时日,那魔舍利阵成了气候,魔教多了一员大将,我等再难力敌啊!”

隆雄看了普化一眼,口中道:“庄主的意思是?”

青磐道,“老朽之见,不如乘他此刻未成气候之际……”

四下众人有些犹豫,却知魔舍利阵那等通天妖物一旦成了气候,世间便鲜有人能够降得住了。

隆雄看向普化道:“不知普化兄何意?”

普化没有答话,转身向着前方那黑暗处走去,他步伐沉重,走路时鞋底与地面磨出“呲”、“呲”的声音,看来无比伤神。

普恶望着普化远去的背影,神情有些哀伤,半刻之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师兄的意思,不管我金光寺与那孩子有多少渊源……魔舍利阵那等妖物……是不能存在于世间的……”

善缘醒来之时,只有他一人,脑中片刻的模糊,随即燕子的笑颜一瞬间涌了上来。

“你是何人?”

“你不知道我是何人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何人吗?“

……

“就算你是妖物,就算全天下都嫌弃你,我还是喜欢你,喜欢到我死为止!”

……

“燕子……”

“燕子……”

“燕子,你不是说过你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会害怕,会跑回来的么……”

“燕子,你现在害怕么……”

“燕子,我若是也去了那里,会找……”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善缘的脸上瞬间就多了五个指印。

七婆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善缘身旁,给了他一耳光,凄厉的声音响起,“你这小子,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去找燕子……”

“啪”!又是一耳光。“再说一遍!”

“啪!”

“啪!”

……

如此循环往复,善缘的脸几乎肿的要出血一般,他却全然不在意。

七婆一把拉起了善缘,“老婆子本是不愿你伤心才没告诉你,如今你竟变做这般模样,看来是我太慈悲了!”

善缘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巫圣她本不必死的!就是在最后关头,只要摄入灵木,也无人伤得了她一根发丝,你可知道那灵木在谁的身上?”

善缘的眼珠缓缓转了过来,看着七婆。

七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又变做决然,“那灵木在你的身上!”

善缘的眼珠此刻就像上了锁的锁心,已经无法动弹,耳边又出现一句话,“若我说把你的命给我…你可愿意吗?”

七婆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巫圣牺牲了自己的命让你活着,你如今竟也不要命了!”

善缘的眼中已全是泪水,视线模糊不清,口中却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他大啸一声,“啊……”,胸前红光猛然亮起,七婆一怔,善缘整个人已经状若疯癫,仰天大笑着,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七婆看着善缘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