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惠令纱被绑在了房间里,因为带的工具简陋,医生来看过以后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只不过为了让她冷静下来,不得已给她服了一些药。

折腾了一晚上,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柳生兄妹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放下心来打算吃晚饭,柳生惠令纱却又闹腾了起来。

她不知怎么挣开了绳子,从房间里偷跑了出来。佣人们虽被她癫狂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但她好歹也是当家太太,在她的威严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一时间也不敢马上把她当成一个不太正常的人看待,是以,她的房门并没有从外面上锁。

吃了药,所有人都以为她冷静下来了,纷纷跟着松了口气,谁知她这个时候突然发作起来,完全在众人的预料之外。

佣人们在后面追着她,在餐厅里吃着晚饭的柳生兄妹听到楼上的动静当即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只见头发散乱的柳生惠令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柳生兄妹俱是一惊,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快速赶上前去。虽然心里对她早有意见,但这时柳生比吕士的关切却是发自内心的。

柳生知莉也丝毫不在乎她曾经对自己做过多过分的事情,蹲在柳生比吕士旁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怀里的柳生惠令纱,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她的额头上磕破了一道口,血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佣人看到这一幕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以后整个柳生宅都鸡飞狗跳了起来,全都是叫医生和叫司机的声音。

兄妹两人将柳生惠令纱送到了最近的医院,不是他们家名下的,但口碑一向不错。

清洗伤口、缝针,一切做完以后,柳生比吕士又提出让医生给她做个彻底的检查,最好是脑扫描之类的。

医生也没有推辞,柳生惠令纱还在昏迷中,柳生比吕士二话不说,抱着她就跟着医生进了检查室,柳生知莉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管家等人是坐后一辆车赶来的,他已经联系了人在外的柳生先生,但柳生比吕士的父亲还有事情要忙,没有时间赶来医院,便叮嘱管家配合柳生比吕士,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柳生惠令纱的身体果真不太好,以前她一直不肯检查,哪怕自家就是开医院的,她也固执地认为自己很健康,不肯浪费时间去做那些事情。

血管炎一症可大可小,若是情绪波动太大血压升高,往往很容易诱发脑溢血,说到底还是要静养就对了。

结果一出来,柳生比吕士的神情就不太好,柳生惠令纱平时就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如今要她放下公司的事情好好休养,也不知她会不会同意。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让母亲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比较保险。”像是看出了他的烦恼,柳生知莉握住了他的手提议道。

想了想柳生比吕士便点头同意了,柳生惠令纱正在昏迷中,搬回家里去虽然也能照顾好她,但怎么说还是不如医院方便。

安排管家去办理好了住院手续,柳生比吕士留了两个人在医院看护,自己带着柳生知莉回了家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车厢内很安静,车行驶了好长一段路,柳生比吕士才开口说话,“知莉,你……会不会恨母亲……?”

“嗯?”听到他问这个问题,柳生知莉愣了一下,随即沉默良久,好久才扯出一个笑容回答,“我不会恨她,但是……应该也没办法像普通的母女那样相处了吧。”

这样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比他预料的情况还要好些,柳生比吕士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们的相处情况他全都看在眼里,咄咄逼人的一直是他母亲,而柳生知莉却一直在忍让。就算她真的恨柳生惠令纱,他也不能说她什么。

“我只是有点感慨……”柳生比吕士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有许久不见的疲惫,“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

要从小时候的记忆里找到和母亲相关的内容真的不太容易,和她相处的时光少的可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需要靠着那些为数不多的温馨回忆,来告诉自己“母亲爱我”了。

在那些片段之外,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全都是和柳生知莉有关的记忆。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柳生知莉,感受到他的目光,她也看了过来。柳生比吕士轻轻一笑,镜片下的眼神变得柔和,手不自觉握得更紧。

“还好你还在。”他似叹非叹,语气中满是感慨。

柳生知莉眼皮轻颤了一下,温柔地弯了弯唇,却并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经过这一世的相处,她是有过感动、有过动摇、有过不忍,在这分别的关头也有不舍,但不走到那最后一步,她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硬硬地,疼得很难受。

车一路驶进了柳生家,折腾了一天两人都有些累,各自回房梳洗过后,柳生知莉去和柳生比吕士道了晚安,之后就锁了门一下躺倒在**。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打电话来的是秋理奈,她便趴在**按下了接听键

五天以后。

玉村家度过了永生难忘、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在各方求助无门之后,玉村夫人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医院的运营被迫停止,还有以前的病人以各种不同的名目状告他们。

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缠身,情况恶化之后周转也变得困难了起来。玉村一家焦急的程度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已经不够,就连一开始说死也不要道歉的玉村遥也渐渐慌了神。

这五天里,不断有人上门,玉村拓先是企图通过银行融资来解决周转资金的问题,谁知他还没能付诸行动,一张接一张的法院传票就将他召唤到了法庭之上。

玉村拓官司缠身,玉村家的一应事情便全都落在了玉村夫人身上,然而她没能按照玉村拓预想的那样从银行借到钱,两家从前和玉村家有过生意来往的公司,也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诉讼理由是玉村公司还有金额没有付清,并将当时的合同当做证据拿了出来。

玉村夫人差点被这件事气了个仰倒。他们和这两家公司合作了很多年,一直以来关系都不错,最近的一次合作是在两年前。

玉村家当然没有欠他们尾款,但那笔钱却是不能说的事情。

那两家公司也是经营医院的,当年结尾款的时候,玉村夫人将入手的一批二手医疗器械转卖给了他们,那笔尾款就作为他们之间的交易金一笔勾销了。

这样的事情都是私底下偷偷来的,他们当然不会也不敢说给其他人听,玉村夫人这行为追究起来要承担不小的责任。那批二手货是她从倒闭的某家医院收购来的,本来全都应该送回制造厂,但她却买下来又卖给了那两家人。

除了不干净这一点以外,那家医院倒闭的时候,用过的和没用过的器械全都混在了一起,其中有没有携带什么传染病无人可知。

医疗器械也是需要检查的,没有批号就表示没有得到使用许可,玉村夫人就那样把那批器械偷偷送去让人清理过后重新包装,当做干净的新东西卖给了那两家

那两家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这件事既然是他们偷偷进行的,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签约合同之类的东西,那笔钱的下落在三家的默认下成了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

玉村夫人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拿这件事出来做文章,明面上来看他们玉村家确实还有尾款欠着没有给,但实际上那批货已经将这笔钱抵消了。

可她又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那两家在这两年间分别进行了两次器械更新,当年那些东西就算用搜的,也无法在人家医院搜出一件来。

这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玉村夫人气地站都站不稳,肯定是神岛家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和许诺,他们才会这样连一点脸面也不顾地站出来,用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指责他们玉村家!

心里虽然气急,也知道这一切风波都和神岛家脱不了干系,可玉村夫人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十五天以后,事情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两个状告玉村拓的病人,其中一个的理由是两年前他在玉村医院做手术时,曾输过他们血库的血,手术成功以后顺利出院,但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发现自己染上了艾滋病。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提起诉讼,是因为这两年里他为了治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不得已才想到要向害他得病的玉村医院讨要赔偿。

而另一个病人则是告玉村医院收费不合理,和第一个比起来可谓是小事一桩,但两件案子撞在一起,引起了法官们的高度重视。

第二个病人出示了当年的收费单据,并控诉医院给病人下套,医治到一半时,不支付昂贵的费用就中断,吊着病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件事情都需要查证,判决还没有下来,玉村家又惹上了那件拖欠尾款的官司。

那两家公司并不是要玉村公司将尾款还给他们,而是状告玉村公司违约。

合作交易的过程合同里有规定,而按时付款也同样是条约里的一项。

本以为对方没有那么狠,没想到他们却是一门心思要逼死他们玉村家

。听到消息的时候,玉村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到了这时,玉村遥才惊觉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父亲暂时留在警视厅,十几天都没有回来过,她的母亲也在这个关头倒下了。面对着这样一个死局,一向自视甚高的玉村遥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这样的局面是因为她的嫉妒和冲动才造成的,在玉村夫人昏倒的那天,大小姐派头十足的玉村遥,当场崩溃大哭了起来。

她好像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好好的公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呢……

玉村遥想不通,或者说她不敢去想。蹲在客厅里,看着眼前这个不成样子的家,看着剩下的佣人们手忙脚乱地抬着她昏倒的母亲,玉村遥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根本停不下来。

老管家也跟着抹泪,心酸的同时,却有一丝说不出的解脱之感。

玉村家要败了,完完全全地要败了……

又是十天过后,玉村家正式宣告破产。那两家提起诉讼的公司和那两个病人,都成了玉村家的债权人。

将所剩不多的钱用于赔偿之后,玉村一家正式沦为了平民。

从宽敞的玉村家搬到了一处普通的民居,管家和佣人全都遣散了,玉村一家三口,在他们的新家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似乎是打击太重,玉村拓渐渐变得颓废起来,每天都在喝酒,一喝醉就动手打玉村夫人和玉村遥。

忍受了几次暴打以后,伤痕累累的玉村夫人在某一天的傍晚,偷偷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没有带走玉村遥。

玉村遥就像是被击中了恐惧的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每天都在做噩梦,梦醒了就哭。

学校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她躲在房间里,越来越害怕看到玉村拓,害怕出门,害怕别人的目光,甚至开始害怕阳光。

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太久。慢慢地,玉村拓不再满足于喝酒,他开始出入赌场,每天将身上不多的那点钱输光,再用最后一点零钱买瓶酒,一路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回去如果看到玉村遥没有将晚饭做好,他便又是一顿暴打。

最终,输光了最后一分钱的玉村拓,将玉村遥卖给了赌场的人,在某一天夜里,泪流满面的玉村遥被绑起来捂住了嘴,三五个大汉将她带上了车绝尘而去。

而玉村拓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继续喝的烂醉,脸色通红,和从前完全判若两人。他一边喝着酒,嘿嘿地笑着,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手总算是保住了。

“喝……来喝……”玉村拓醉醺醺地躺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十几个酒瓶东倒西歪,他还在神志不清地念叨着,“我跟你们说……嗝……我……我可是……董事长……董事长……知道吗……董事……”

窗外乌云蔽月,天上黑压压的一片,就像他的人生,仿佛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希望。

天亮以后,玉村遥就会被卖到东南亚某个国家去,成为专供人取乐的妓/女。

***

柳生惠令纱已经从医院回了柳生家,柳生比吕士劝了她好久,她才勉强答应在家里休养。

柳生知莉这段时间表现得很老实,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柳生惠令纱回家以后就没有再做噩梦也没有再发狂,是以柳生家近来一直很平静。

此刻,柳生知莉正站在窗前,耳边的手机里是秋理奈熟悉的声音,她安静地听着秋理奈说话,另一只手撩开了窗帘,目光沉静地看向了那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天。

秋理奈将事情全都说完,柳生知莉这才轻轻动了动唇。

“是吗……解决了就好……我这边也很快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阿娴有话说:看到有亲问我会不会继续写这个类型的问,嗯……接下来的新文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我专栏里那一篇《荣光之上》,女主角是之前出场过,在医院里帮了奈奈和莉莉的东岚优。类型的话,不是复仇文,但是也是伪装系女主+撕x向剧情,有兴趣的话可以收藏~~~大概写完奈奈就会开那一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