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靖瑶前几天还郁郁寡欢着,自从接到楚眉心的两封信后整个人又变回了从前的那副乐天的样子,竟将幼安的离去所带给他的愁绪都尽数抛开了,拿着那两封信就来找佳音。book./top/

依旧在下雨,只不过那势头小了很多,看那雨温润柔和的样子,他索性就不打雨伞了,径直就从后门跑了过来,却还是淋了一身的雨露。只是那两封信还是完好地保护在身下,一进门,不管别的,先将信拿出来给佳音看。

小玉看他全身都淋湿了,却还犹自喜悦地笑着,最近可很少看他笑了。只是全身的雨珠滴答地流淌着,淋得落汤鸡似的,脸上的笑容越显得凄惶了,心里一疼,就要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好帮他吹干。佳音却一口阻止道:“你难得有时间也不去休息一会,你五爷有能耐淋着雨来还怕感冒了不成,用得着你担心么。”

靖瑶不明白为什么佳音口气那么强硬冷漠,也不管那么多了,接过小玉拿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就兴高采烈地对着佳音说道:“嫂子,她来信了,她来信了。”

佳音狠狠瞥了他一眼,“我看你还不如直接去北平找她去,也不用天天望眼欲穿地盼着她来信了。”

靖瑶看着佳音那嗔容娇媚的样子,笑意却更浓了,湿润的脸上那份英气温柔中也更逼人了:“嫂子又说傻话呢。难道嫂子不愿看到我高兴吗?”

佳音看他那让人心疼又心生爱意的样子,心下一软,又笑了:“哪里,看着你开心,我也难得开心一场呢。”

这样,靖瑶到了百合坊里又成了大家口中的疯子傻子。佳音虽然自己也时不时地说他傻子,却不十分情愿别人那样叫他。只是有他这个傻子,她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能好很多。

只是伸手一触到唤真来的那封信时,情绪一下子又沉到了海底。那上面的诗句总让她想到幼安,她就像是那永远躲在暗处的温顺的影子,总是形影不离地追随着靖玿,只是他那光芒太耀眼了,根本不需要她的陪衬,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想,就将她抛到了大洋彼岸去。虽然靖璘说不要恨他,可她难免要生气,情难自禁地提起笔来,回道:

thefurthestdistanceintheworld,istodiganuncrossableriverfortheonewholovesyou。(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出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这个唤真先生,也许读过她的文章,却从来没和她谈过此类事情。总像是一种高度的精神交流似的,佳音本来毫无此类精神交流的情结,但却还是每每都认真回了他。这一次却觉得不像是精神交流了,因为这话是触及到了她内心柔软易痛的地方,仿佛更是一种情感倾诉了。只是想想这样回复又显得驴唇不对马嘴的,太唐突了,又提笔去了一封信:

唤真先生:

最近家中诸事冗杂,一时繁忙,没能及时回信,深感抱歉。今天抽此时间,还复先生来信,是因先生那句英文诗确实触动我的心肠了。

确实不知先生到底遇到怎样的烦扰所以发此感慨,倒是那诗句里的形象却和我生命中的一个女子极为相似。自我见到她起,她就如一个安静的、温顺的、温情的影子随行在她丈夫的身后,她的爱是沉默的,从来不会刻意流露在脸上,但却又是最深沉最有分量最无私的爱。她爱他深入骨髓,所以心心念念全是他,每一时每一刻不是为他着想的,在家里受尽了委屈,怕他烦心,从来不对他诉苦,任何事情都是一个人承受着。就连丈夫外面有了人,还怀了孩子,她却还为丈夫为人父而真心地高兴着,连带那个人也包容到家里来。

你说世间有这等好女子那男人应该要珍惜的吧。可叹的是,自古薄情人从来不只元稹一个。哪怕她已经这么善良这么美好了,受尽家里的冷落不说,连他也对她一样薄情。他就是那光,拥有世人仰慕的家世与外表,也许是因为周身闪耀的光早已盖住了身后那个弱小而一直坚守的黑影,他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或者他知道,却在刻意冷落她。安慰也不给,关心也不给,甚至连陪伴也没有。可即便是这样,她却还为他着想着,明明为着他那遥不可及的爱眼睛已经望穿了,明明心里绞痛得要死了,明明担心他的爱会离自己愈来愈远,嘴里却还是说他只不过粗心而已,强力地为他辩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