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阴尺璧,电光石火,一个不经意的回眸,紫荆花竟已经慵懒地爬满了一树,烂漫生姿,煞是可爱。使用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屋外的紫荆虽然嫣然俏丽,却不及屋里的贴梗海棠花色黄红杂揉,相映成趣,占尽春色最风流,而那沁人的芳香更将满室的空气迷醉,迭荡出一圈圈空灵的涟漪来。

海棠花下的钢琴已经静默了很久了,唯有洁净无尘的黑色表皮闪着夺人的亮光,却是早已无人问津的孤独者的风韵了。阳光热烈明亮地照在琴身上,大厅里的这一席之地立时就亮堂了,琴身上方荡着层层清辉,清辉里浮动着寂静无人的光影,黑色愈发优雅了。

曾几何时就算没有聚会这里也是吕公馆最热闹的所在,盈盈一笑女,俯身弹唱间,浮光里都是欢乐,明媚到极致。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毫不留情地滑过,曾经再美,也成了记忆里的叹唱了。物是人非事事休,而今事物还在,人已远去,琴声不再悠扬。感怀的人会从阳光照射下的清辉里看到浮动的记忆在演绎过去的时光,再想想现在,当真是时光境迁,万事俱易。

经过漫长的持久战,耗尽千资赔尽人力,卓琳终于和董世颖解除了婚姻关系。算是长久以来坚持的胜利,该是要庆贺一下了,却实在累到无心去庆祝。她终于自由了,却已是无家可归。低头略一沉思,脑海里都是从前弹琴时的欢快的样子骄傲的神情,旁边站着靖璘、靖瑶宠爱地看着她,眼睛里都是欣赏与鼓励。抛开回忆,回到现实,一切都已渺远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回忆里越飘越远,现实的线在手里,抓不到曾经快乐的方向。

无家可归,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好在自由了,虽然有种浮萍般漂泊无依的感觉,却是好过圈养在家里无时无刻不被注视管辖的动物。要是在曾经,哪怕这样流落街头,一旦胜利了自由了,都会欢欣雀跃、央着几位兄长庆贺一番的,而今看来,真的老了几岁了,心里平静得一汪沉水,只有清透明亮,找不到浪花能出没的地方了。

上一回他们前嫌尽弃,重立誓约是在一年前的深秋,几番解语后消除了误会,两人都重见天日一般的心境明亮欢快。那个夜晚公园里灯光熠熠,树影在光的辉映下柔情似水,婆娑着他们彼此幸福快乐的脸庞。而今再见,冬天已经褪去了沧桑料峭的寒衣,一切春意盎然,花开百媚,柳摆千娇,修身的鹅黄旗袍配上西洋式开襟小坎肩显得卓琳如花照水般娇美。色彩温暖舒服的咖啡厅里,一手品着咖啡,一手拿着报纸在看最近的时局变化,眼睛不闲,心却闲着。一切尘埃落定了,忽然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只等着赵琪凡这片温暖厚实的土地一声呼唤,她就应声而落了。

终于等到他来了,阳光里走来他的面容比暗夜中灯光里更温暖柔和,眸光倒映在她的眼里泛着熠熠光辉。还同从前一样,身上是一件黑色西装,笔直而下,只是人更精神了,缓缓向她走来。

她等了许久,虽然表面是矜持内敛的,心里却一如既往地焦急期待着他早点将喜讯说出来,所以她就只能这样煎熬着。不过看着他脸色比前更有光泽了,精神也更好了,心里顿时宽松了很多。而他比起以往,则深沉了很多,所以说话也要多几分酝酿。

咖啡厅绿色格子桌布陈旧得很有年代感,他的咖啡不小心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印子,是一团深沉的暗黄,他的手意欲要掩饰自己留下的尴尬,将咖啡放端正了,声音低沉地说:“卓琳,明依怀孕了。”

她怔怔地张望着他,是许久以来的希望落空了还是心里的某种隐忧落实了,她的心里空得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很快的,心里恢复了一丝的精气神,握起仅有的力量,嘴角坚强地微微笑起来,是由衷地笑着:“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