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难当头,部分江山已经陷入一片水生火热中,前方战事也正吃紧,吕家便把春季的茶会酒会都停了,只简单举办了一个募捐晚会,这样整个公馆顿时就安静冷清了很多。book.网大太太也乐得自在,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吃斋念佛是和逗小孙子吕辉曦开心,而蓝清儿做了母亲人更贤惠了,整天都陪着太太操持着家里的大小事宜,大太太也对这个儿媳倍觉满意,全没有想法让她和靖玿搬出去单过,而外界对于蓝清儿的际遇以及彻头换尾的改变也是纳罕不已,不时有报纸登载文章夸赞一番吕家这对婆媳的贤良淑德。

只是四姨太近来整日都有些坐卧不安,每天都要去百货商场逛一圈或者找姨太太们打打牌消遣一番,却还是一副焦虑重重的样子。大太太想的是因为现今家里冷清了她自然就耐不住寂寞无聊罢了,还是吕老爷惯的毛病,况且两人现在也有些不愉快,也就不去理睬。只是回首一望,焦虑不安的不仅是四姨太一个,仿佛大家都受了时局的影响,就连下人都做好了随时逃跑避难的准备。还是大太太临阵不慌,最是沉着冷静,及时地稳住了大家的情绪,也就只是四姨太的丫头小碧还是焦慌的样子,总惹得她不满。

这一阵子外面立家的几个儿子媳妇都好久没来公馆了,见到靖璘的时候大太太不免问起来佳音最近的情况,靖璘是最不喜和太太说到佳音,就怕又招得她不喜欢,也就支吾着回答。不料太太竟就将矛头指到他头上来,有些埋怨地说他常不着家不像话,也三十岁的人了,要知道人面场面情面都要撑圆满了。靖璘也只是随便地一点头,太太也就放过了他。

心情还在烦闷着,到了老爷这里,却又挨了一通说,是比太太要严重得多。有一段时间没来父亲的屋子,暗沉的家具竟让他有几分不适应,到了书房更是晦暗,除了书桌上的海棠绽放出朵朵红艳吐露丝丝缕缕的香气,显得有几分生气,那娇艳也只是沧海一栗。父亲站在书桌旁抽着烟,西装革履,很有几分气韵。只是他很少穿西装,而今头发大半灰白,眉宇依旧俊朗,却已皱纹丛生,眼里隐隐有些忧虑,线条笔直的西装穿在身上却是宽大地罩在身上,全没有华服的自然落拓,更显得他削瘦而没有精神。看着这样的父亲,他心里竟产生几分少有的同情。

想要找父亲说说生意上的事情,还想就那份物资单试探一下父亲的口风,还没开口却先被父亲严厉地批评了一番。父亲的眉头耸动着,眼神虽然衰微却还是露着怒火,明显正在气头上,台灯的光将他的面部表情找了个透亮,每一条皱纹都是那么清晰。他说:“你那个南方剧院实在不行就关门,现在的情形这么微妙还公开演出反日剧,你知不知道日方现在正在通缉你们剧团的杨胜宝,我告诉你下一个就是你。还有钢铁厂,你最近明显心不在焉,自己看看亏损了多少。”说着将桌子上一张单子拿起来抖了抖,又扔在了桌子上。“你最近别去商会了,去面粉厂,日本人最近又开始在那块动作了,别让他们离厂子太近。去那里好好收收心,别整天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你别被迷糊住了。”

靖璘想要反驳,父亲一个摆手让他什么都别说,分明下了强制令,让他苦闷而无奈。这事情滑稽而蹊跷,钢铁厂是一个月前父亲安排给他的,那时候营业已经是严重亏损了,现在父亲对他挽回的那一百万并不认帐,只是一味地将那五百万的亏损强加到他身上,还因为这把他下放到面粉厂,这在他心里,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本来心情就够烦躁郁闷了,这样一下更是有无尽的苦闷千斤一般压在心里,只留给他一线的喘息。父亲最近真的憔悴了很多,让他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