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望着镜子里那个妖媚极致的女人,眼神里却是无助与悲哀。(book./)她算是用尽了浑身解数,颠覆了形象地做她从来不曾做的事情,却全失败了,失败在他的柔情里。

他为何这样狠毒?将她看得透透彻彻的,用一招这样的杀手锏就让她败得体无完肤。而今真的回不去了,才感受到他那溺毙人的温柔,想必平常那位宫小姐就能经常沐浴这样的甘露,所以才那样的明艳动人。而她也活该被他见弃,他不过做做样子的柔情,就让她迷失了自己,这样轻贱的女人,连她自己都鄙夷了。

只是一想起宫静妮,心里就满满都是气闷,那样酸苦窒闷,让她都喘不过气来。

他进来了,给她留了盏壁灯,连衣服也没脱就直接上床了。她恨他,连她自己一起恨,心里这样痛苦,让她不由得要绝地反击,将那瓶香水往桌上一砸,“铛”的一声绝响,瓶子还真是结实,一点没破,而他更是沉稳,丝毫不为所动。

脑海里闪过《会真记》的一段唱词,这段时间没再听曲,也没再自己娱乐而唱上几首。这会突然有了挑衅的想法,转过脸去恨恨地看着睡觉的他,起唇放声高唱道:

这忧愁诉与谁?

相思只自知,

老天不管人憔悴。

泪添九曲黄河溢,

恨压三分华岳低。

到晚来闷把西楼倚,

见了些夕阳古道,

衰柳长堤。

绿依依墙高柳半遮,

静悄悄门掩清秋夜。

扑簌簌林梢落叶风,

昏惨惨云端穿窗月。

柳丝长连绵情思牵,

水声幽呜咽人悲切。

斜月残灯,

半明不灭。

离愁别怨,

别怨离愁,

肝肠寸断难宣泄。

清霜净碧波,

白露下黄叶。

泪随流水去,

愁伴野云歇。

无奈功名,

似银河拦截,

你我今后难相携。

想人生最苦伤离别,

似这般挂肚牵肠,

只能是劳燕东西飞去也,

。。。。。。情断义绝。

以前在百合坊的院子里给那众人唱也没这样大声,她用尽了声腔里所有的力气,就是要让声音响彻整个屋子,达到震耳欲聋的效果。只是唱到后来,自己的感情不知不觉融到了曲词里,声音也带着几分酸楚的味道,眼角也有些湿润。

随着她的声音流泻而出,靖璘渐渐起身来,诧异且吃惊地看着她。渐渐地,她的感情化到了曲词里,那神情没了挑衅的意味,只剩了忘我,而他也定定地望着她,脸上都是惊奇。

待到她唱完,他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抬眼望着她,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右手抬到她的发梢触摸了一缕细发,却因为惊动了她而立时收手了。

她从故事里清醒过来,忙地撇过头去,他终于起来了,她心里的那份成就感异样压抑,却也算成功了。只要让他走,只要让他厌烦,能和她离婚,她愿意倾尽所有解数。

她的脸在这昏黄的壁灯下色彩却愈加艳丽,他看住她,纳罕着说:“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你唱曲竟这样好听。”

她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这话在梦里出现过千百回,落到现实里,是诧异,是冰凉。

他继续说:“想唱就唱出来,我不睡觉了,听你唱,陪着你好吗?《会真记》不好,《莺莺传》不如《西厢记》,或者,你喜欢《红楼》,来段《红楼》也好。”他的声音益发温柔:“要不再给你请个师傅,专门学学戏曲。红豆馆主溥后斋可好?”

他带着疑问进一步靠近她,直近到她的脸上。她本能地往后一缩,容身之处却连见光的缝隙都没有,心里在惴惴地跳动,那挑衅的神色一扫而无,唯有不安地躲避。早知道,方才就哑着嗓音乱唱一气,吵得他寝食难安才好。又或者,这又是他阴毒的利器,让她还没开战就丢盔弃甲,不战而屈人之兵,多么高明的计谋。

院子里的灯一早就熄了,屋里暗极了,又因这样的静谧,让她心里不由得发慌。他却气定神闲,脸上清浅一笑,“要睡觉吗?我抱你上去。”

“不要!”

她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而他则紧追不舍,“你若自己不上床,只有我抱着你上了。我会认为你在撒娇使性子,想要我来宠爱你。或者,你这是在勾引我。”

佳音吃惊地望着他,她眼里的他越加阴寒,而她不想多做纠葛,避开他的身体起身来慢慢踱到**,顺势就躺下了。这样无助的情况下,也不忘了自卫,侧身背对着里边,将手紧紧环着自己。

他也上来了,熟悉的薄荷味给了她一个刺激,心里不安起来。只是许久,他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躺着,渐渐地,沉睡的呼吸声传来,她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这晚上他算睡了个踏实觉,起的虽早,精神还不错。一转身她沉沉地躺在那里,面上是疲惫至极的倦容,没有卸下的妆洇花了脸。他很想替她擦拭干净,只是一想到她倔强的反抗,又黯然地收手了。不过看到她安然地睡着,心里总还是踏实了。

下楼来,屋里早被蒋妈她们清扫干净了,只是太干净了,空落落得看着极不舒服,他才想起来,花都没了,便问小姚:“家里的花呢?”

小姚的浅紫色窄腰华服格外显眼,声音娇软了很多,“都让少奶奶砸了,她现在脾气挺大,我们也不敢忤逆。就。。。。。。”

靖璘淡淡地问:“你不知道她喜欢花吗?”脸上有些不满意,忙就唤道:“蒋妈。赶快多买些花,越多越好。最好布置成花房,再多买些装饰品。家里这样素净,你们也不忌讳。”

蒋妈忙应着“是”,又报喜似地说:“少奶奶近来饮食正常了,虽不理我们,饭却吃得很好。”

靖璘脸上的安慰带着几分苦意。来至院中,阿江一早等在喷泉旁边,近来天气晴好,绿树浓荫,暗香疏影,阿江仰脸沐浴着阳光,气色好得让靖璘羡慕。见他出来,阿江忙立直身子,问:“三爷,还要去商会吗?”

靖璘无奈地说:“还有精力去吗?况且现在也不方便过去。”

“那去面粉厂?”

靖璘摇摇头:“现在还怎么放心过去,总害怕要出什么事情,先呆着吧,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