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多日的赫兹明市迎来久违的雨夜。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狂风呼啸。窗内，伏波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在他的脚下不远处，轩使令低着头半跪在地：“长老团和慕钦申奇家的谈判已经崩裂。”
伏波平静地问：“是长老团给出的条件不够好吗？”
“不是。根据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的指示，此次长老团给出的条件十分有吸引力：第一，在两年后的廿年战争中，卡特那家将与慕钦申奇家结盟，并无条件地支持慕钦申奇家继任第一家族；第二，战后卡特那家愿转让三分之一的人员补充名额给慕钦申奇家；第三，慕钦申奇家可任意指定卡特那家名下的任意一处资源，享有三年的免费租用权。”
“他们怎么回答。”
“说是需要仔细考虑，但始终没有提出他们的条件。大长老让属下转告大人，慕钦申奇家无意谈判，恐在拖延时间。大人要尽快找到目标才是。”
伏波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是的，慕钦申奇家肯定无意谈判
。
这次的谈判虽然有些仓促，但是长老团设计得十分合理。以两年后廿年战争作为幌子，声称为了卡特那家能够继续在战后立足森海帝国，特地请求与慕钦申奇家结盟。卡特那家的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以显示己方的诚意。条件也足够优惠，吸引力十足。至于卡特那家真正的目的只是在谈判的时候一语带过，声明由于赫兹明市的盗匪团意图追杀卡特那长老团成员，且掠走了长老团成员的豢养宠物，所以请求由卡特那家出面在赫兹明市逮捕盗匪团指定成员，并寻回被劫走的宠物。
按理，慕钦申奇家不可能不动心。特别是“三分之一的人员补充名额”这个条款，对于每一个贵族家族的重要性简直无法言喻。
圣地每年培育的专门供给贵族家族的高品质生命数量是有限的，它会均分给每个帝国。各大帝国将按照各贵族家族的实力和排行依次进行分配。通常，人口越是兴旺，贵族家族的发展越是兴盛。缺乏后继力量，对于每二十年打一次仗就要死伤无数的贵族家族来说是绝对致命的。
三分之一的人员补充名额显示了卡特那家族的魄力和决心。
然而慕钦申奇家如果真的动心，稍微的拿捏之后，就应该很快提出自己的条件才是。卡特那家已经准备好由着慕钦申奇家狮子大开口，然而他们却一味地拖延。
尽管慕钦申奇家的举动很奇怪，但卡特那家已经明白：依靠谈判，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一道闪电劈过，将夜空划得四分五裂。
伏波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声：“轩，你说慕钦申奇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轩伏在地上，痛悔不及：“是属下鲁莽，坏了大人的大事。请大人降罪。”
伏波苦笑：“这不是我的大事，是整个卡特那家的大事。”
“是，属下知罪。”
“你知罪又有什么用？”伏波微微仰面，眼角溢出一丝哀伤，绝美得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你知道现在我们只剩下什么选择吗？”
轩使令整个人紧紧贴在地面，惶恐无言
。
“战争！”伏波高声说：“战争，卡特那家和慕钦申奇家的战争！我们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我们的财力也没有慕钦申奇家雄厚，而且我们还师出无名。最重要的是，我们并不知道战争是否能让我们得到本该属于我们的女神。”
轩使令汗如雨下，咬牙道：“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伏波沉默半晌，才缓缓一笑：“你死有什么用？将功折罪吧！”说到最后，化为一声低低的叹息。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伏波看了轩使令一眼，轩使令默默地起身退到他身后。
“进来吧！”伏波扬声说。
冯钦格快步走进来，手中捏着一张纸：“暗线刚刚来报，斯加特突然买进若干医学仪器，秘密运进夜场后就不见了踪迹。这是仪器清单。”
伏波接过清单细细看过，越看眉头越是绞扭。片刻之后，他放下清单，脸色晦暗不明。
冯钦格挺直身躯看着他，一言不发。
轩使令上前一步，低声问：“大人，有什么问题。”
伏波慢慢地说：“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冯钦格好奇地接口：“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目标人物的身份可能已经泄露。这些医学仪器——确切地说，这些都是进行生命科学研究的仪器。很可能，斯加特已经知道到了什么。”
冯钦格一震。但凡牵涉到生命科学研究的事，在南星可都是极其高端和重要的。难道自己害家族丢失的那个目标人物竟然与生命科学研究有关？
轩使令的脸色同样很坏，他半垂着头，低声问：“大人，那么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我们的目标人物还在赫兹明市，而且很可能就在斯加特夜场的某处秘密场所——就和那些仪器在一块儿
。”伏波扫了一眼精神振奋的冯钦格和轩使令，继续说：“不过我们首先得弄清楚，知道目标人物真正身份的究竟是慕钦申奇家族还是斯加特那个盗匪头子。还有，他跟慕钦申奇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轩使令立刻将脚跟一并，沉声道：“是，大人。我立刻去办。”
冯钦格本想跟着轩使令一起退出去，但是伏波叫住了他，并且罕见地语重心长地说：“冯钦格，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是家族兴盛或者死亡的重要关头，抛开我们往日的恩怨不论，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精诚合作，完成任务。”
冯钦格抬起眼皮，直视着伏波：“恩怨什么的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我想知道，目标人物是否掌握了重要的生命科学研究成果。”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全部的事实。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家族能够找回目标人物，那么今后卡特那家不仅将是整个南星的第一家族，甚至还会凌驾于圣地之上。”
冯钦格不敢置信地盯着伏波。
伏波镇定地回视他。
许久，冯钦格失笑：“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你。不过，大长老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这样说吧，如果我能完成这次的任务，那么下一届长老会的位置……”
伏波会意，笑道：“我会向大长老直接推荐你，不过最终的结果我无法保证。”
“那就够了。”冯钦格露出自信的笑容，“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备战！我要你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把目标人物抢过来，并且绝对保证目标人物的安全。你可以动用的力量甚至包括长老会亲卫队。明白了吗？”
冯钦格离开以后，伏波多日以来始终严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米粒，终于找到你的蛛丝马迹。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你。
凡特气急败坏地冲进斯加特的书房，一身肥肉抖得书房地毯上点点油汗：“天啊，有没有搞错！斯加特，那些破仪器居然要一百五十万金币。”
斯加特无可奈何之极：“再说一次，进我的房门之前要先敲门
。”
凡特回以喷雾般的唾沫星子：“你让我把那堆破铜烂铁拉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说过它们值一百五十万金币？一百五十万啊！刚才那些人拿出单据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睛长草了。老大，我们把那些破烂还回去吧！”
斯加特只回了一个字：“不！”
胖子开始哀嚎：“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斯加特，你确信你知道一百五十万金币在当下可以买些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那又怎样？”
“妈的，我跟你拼了！”急红眼的胖子咬牙切齿，做出一副拼命的样子。
斯加特霍然起身，转动着脖子，按压着手指关节，全身上下的骨骼发出“嘎嘣”的脆响声。他冲着凡特咧嘴一笑：“也好，很久没有活动了。”
凡特吞了吞口水，眼珠子嘀咕嘀咕地在眼眶里打转，随后忽然往地上一躺，摆出一个“大”字开始耍赖：“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也没有一百五十万金币。”
斯加特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激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这一百五十万金币由我私人埋单。”
听到这一句话，胖子立刻麻利地翻身而起，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老大英明。老大，你真是有钱人啊，最近小弟手上比较紧张，看在兄弟多年的情分上，老大拔根汗毛给我吧！小弟一定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斯加特面无表情地说：“这件事办得干净不干净？”
凡特把胸口拍得“啪啪”响：“胖子做事你放心。我借了赫兹明市研究所的名头买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过来，保证天上地下除你我之外的人谁都不知道。”
“那就好。”
“那是，也不看谁经手的。”说到这儿，胖子眨眨眼，凑到斯加特面前小声问：“老大，露个底吧！这些仪器买来干嘛的？这么高级的货色莫不是用来造金币的？”
“哦，你刚才不是还说那是破铜烂铁吗？”
“说说而已，不用认真嘛
！老大啊，我们好好谈一谈心嘛……”
胖子笑得呵呵呵的，斯加特却郁闷得想捶胸：为啥自己身边有了一个凡特还会有一个谜呢？为了躲避谜这个超级无敌大话痨，却迎头撞上了胖子。今天运道实在是忒背了！
他“啪”地将腰间的短枪甩在桌子上，吓得胖子浑身的肥肉跳了三跳。
“卡特那家的人最近在干嘛？”
“没，没干嘛，嘿嘿……”
斯加特开始活动肌肉：“看来最近你真的太闲了。”
胖子一个劲地往门口退：“别别别，我也有关注很多重要的信息啦！”
“譬如说？”
“譬如说下面的兄弟来报，夜场里最近来了一位肥羊，连续好几晚包下豪华包间，还有所有的花魁。啧啧，什么一掷千金都弱爆了。人家那气派简直是挥金如土啊！我已经调查过了，那只肥羊没啥背景，老大你看我们要不要宰他一顿？”
斯加特摸着下巴，仔细地思考：在这么风雨飘摇、风声鹤唳的时候，一只肥羊主动送上门，会不会隐藏着什么阴谋？难道是卡特那家派来摸底的？
凡特一见有戏，立刻又靠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你看，我把行动方案都写好了。你要觉得可以的话，我立刻叫手下的兄弟们准备行动。”
斯加特接过行动方案。
不得不说，在赚钱的事情上，胖子的行动能力是相当出众的。整个方案不仅有事件背景的分析、目标身份的调查、行动撤退路线的设计……等等，这个目标的样子看起来怎么有点儿眼熟呢？
再三审视目标对象在**酒色、声色犬马时被偷拍的照片，虽然由于角度问题，目标对象**坏笑的脸部有些扭曲，但是这绝对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斯加特觉得自己眼角都在抽搐：天啊，他今天出门真的忘了算运道，该死的怎么把这个家伙给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