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伏波的眼神瞬也不瞬,十分坦然。

这四个字显然不够让米粒信服,她固执地强调:“大长老确实是那么告诉我的。”

“当着大长老的面,我确实没有反对。”伏波很镇定,“但那不是我心中真实的想法。我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反对他,所以保持了沉默。”

“没有办法反对?”血液一下就冲上了脑门,“这跟你当初对我说的话可是完全不同。按照你现在的说话,那时候根本就是欺骗,对不对?”

伏波柔声道:“米粒,我不会骗你的。请相信我,我只是嘴上不反对而已,因为嘴上的反对是软弱无力的。”

“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我有个计划,可以让你完全摆脱卡特那的桎梏。”

“哦?”

“我说过一起私奔的,记得吗?”伏波似乎是认真的。米粒虽然依然抱有疑惑,但终究没有拒绝伏波将她拥入怀中。伏波继续轻声说:“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

默然良久,米粒低声问:“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现在所有的人都盯着你,也盯着我,我们无论想实施任何计划都障碍重重。所以,我们首先要转移视线,这需要你的充分配合。”

“我?”

伏波按住他的肩,郑重说:“你必须先假意顺从大长老,选定除我之外的一个目标,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那人之上。”

“然后呢?”

伏波一笑:“然后,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伏波的计划重点放在圣地的医务专队身上。

按照圣地与各大帝国的协议,各贵族家族必须无条件地支持医务专队在其领地范围内的活动,因此,除了各大贵族家族共聚一处举办欢迎以外,各大家族还会在医务专队抵达各自领地的时候举办更加盛大的交流晚会。

届时,整个家族的重要人物将倾巢出动,表达家族对圣地的崇高敬意。

由于米粒的身份,长老会不可能让她出现在圣地相关者的眼前,所以整整一个晚上对于米粒来说都是机会,而且是绝好的机会。

当然,长老会不会放松对米粒的监控。

但是米粒摆出一副配合甚至是享受的姿态,监控的力度必然会有所松懈。这时,如果恰到好处地发生点儿什么意外,伏波再加以安排,逃出卡特那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逃出去以后又怎么办?”米粒紧紧盯着伏波的眼睛问。

这个问题很关键,从伏波的回答中,米粒可以判断伏波是否用心设想过两人的未来。如果答案是破绽百出的,那么很显然,伏波对她只是敷衍和欺骗;如果答案颇有可行性,那么伏波也许是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逃出去以后,长老会必将震怒,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寻找你,甚至不惜掘地三尺

。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留在卡特那。”

“可是……”

“听我说,”伏波加重语气打断了米粒,“我很想立刻抛下所有,与你奔向天涯、浪迹江湖。但是,卡特那的势力之大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如果我那么做,我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逮住,而后你必将受到更严密的看管,再无法得到自由。所以,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必须等到安全的时候,再跟你汇合,在此之前,我会安排你在隐秘的地方呆着,谁也不会找到你。”

米粒略有黯然。

这番话听起来合理极了,但偏偏是这样,她无法判断伏波对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心。从理性的角度而言,伏波的选择当然没错。但是从阴谋论的角度来看,这也未尝不是伏波既想抓住权力、又想将自己控制在手里的谋略。

伏波察觉到米粒的情绪不高,不由问道:“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我只是在想,那样的话,我们是不是终其一生都将隐姓埋名、藏踪匿迹?”

“是的,你会觉得孤单吗?”

“不,”米粒抬头,“我担心你会觉得失落。”

伏波奇怪地抬抬眉:“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将为了我失去一切,包括此刻拥有的权力、大好的前程、优越的生活条件。”米粒叹口气说:“我不希望你为我失去了太多以后,在没有办法后悔的时候再来后悔。那样的生活对我将是一种折磨。”

伏波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笑道:“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米粒仍然坚持问:“那么,我是不是你的全世界?”

“是!”伏波毫不犹豫地回答。

“既然如此,如果我要你现在跟我一起逃进阿贡山脉,哪怕过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日子,你愿意吗?”

伏波与米粒对视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我知道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但是我不想骗你

。因为我希望能够让你过更好的生活。你不应该吃那种苦头,你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米粒不是不明白爱情的基础是面包,但不知道为何,此刻她却非跟伏波杠上了,咄咄逼人地问:“如果我并不在乎你所谓的那些美好呢?如果我只是需要你陪着我,哪怕再苦的日子也能受得了呢?”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何必要做最坏的选择?”

“明明说过我是你的全世界,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放弃其他所有?”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没有退步的打算。

伏波慢慢地松开米粒,嘴边泛起一丝苦笑:“你在怀疑我,是吗?”

米粒咬了咬唇,毅然道:“我不能不如此,因为我输不起。”

伏波点点头,眼中渐渐有了痛苦之色:“我不怪你,一切只能怪我们相识太短,时间不够你相信我。”

听到伏波这么说,米粒忍不住心一酸,眼角缓缓地淌出了泪水。

“对不起,”她低下头抹着泪说:“我实在是……”

伏波安慰地轻拍她的肩膀:“我明白,我明白的。我们都不是头脑一热就可以不管不顾的小孩子,所以我不能用一时的冲动去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我以为更成熟的感情是用时间来证明的,但只怕这乱世不会给我们时间去证明。”

人生有时候饱含无奈。也许人是对的那个人,相遇在对的地点,却没有相遇在对的时间,不是谁的错,但终究进不了对的那扇门。

伏波轻轻抹掉米粒的泪痕,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我希望你能照我说的做,因为不管怎样我也不会害你。”

米粒扯扯嘴角,本想道一声歉,却言不由衷地说:“但愿你认为对我好的事情不是我不希望发生的事。”

“时间!时间终会证明我的一切。”

“好,我等着看。”米粒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米粒

!”伏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米粒停住脚,心跳怦怦,然后听到他说:“记得出去的时候保持愤怒的表情,别人会以为我们闹了矛盾,这样才好解释你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为何,伏波始终说不出下面的几个字,像是什么梗在喉咙管上。

米粒没有转身,淡淡说:“放心,我要移情别恋,随时都能有充足的理由。”

房门关上的时候,伏波按住心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原来我也会心痛。”

其实根本用不着伏波提醒,米粒根本无法在激动时掩饰自己的感情,那需要炉火纯青的演技和经年磨练过的心。

说起来,她不过是个没有经历过战争、死亡、生离死别,甚至也没有全身心投入过爱情的女孩子而已。

当她疾步如飞、泪痕未消地离开伏波的城堡时,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探子都毫不费力地发现她的异状。

接到了消息的莫奇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珠子微微染上一层嘲讽之色:“看来伏波伤了美人的心,真是大长老手下听话的狗啊!”

波拉热接口说:“但是我们该拿那位米粒小姐怎么办呢?上次她识破了果子酒,现在只怕不会搭理哥哥你啊。”

“这可由不得她。”莫奇以指叩桌,极有信心地说:“她不过是我们卡特那豢养的高级宠物,或者比其他女人要稍微贵重那么一点,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卡特那的眼色行事。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呢?”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也有可能被捷足先登的可能。”

波拉热问:“被谁捷足先登?”

“冯钦格。”

同一时间,冯钦格听到消息后,心情显然非常好。他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紫色**的酒瓶,微笑着将酒倒入一只精巧的酒杯,浅浅酌饮一口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举了举酒杯,说:“伏波啊,伏波,你够执着,够冷血,也不缺乏足够的魄力,唯一的弱点是学不会放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米粒小姐这样的人又岂是你我可以染指?我可不会让整个卡特那做你的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