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两人讨论之后做出的决定,便是将被预估为表现平平的小组与有实力的小组交替进行,而看点最大的两组则是作为压轴出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被挑选出来的那两组正巧分别是于歌和苏道巫所在的小组,不得不让沈笙感慨了一番。

本以为彩排时就能提前见到练习生们的表演,然而等沈笙回到这里,才得知今天时间太紧,只预出定点走位的时间。

他看着冯灯还在调整机位,便识趣地没过去打扰他,而是转身找了另一个一直待在现场的熟人。

“小牧——”沈笙笑着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子牧一见到他,还未来得及与他寒暄,便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将他拉到角落里,“笙哥,我觉得有点担心。”

他年纪尚轻,平日里嘻嘻哈哈,唯独对舞蹈认真。可沈笙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担心的模样,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是有谁状态不好吗?”

“还是笙哥懂我,”陈子牧叹了口气,悄声凑到他耳旁,“这组练习生昨天偷偷熬夜练习,听说早上还有人摔倒了。我刚观察了一下他们,乔一树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他偷偷地伸出手指,指向正站在练习生中间,一个将头发往后半扎起的清秀男生,“就是他,笙哥你认得吗?”

沈笙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见着那个练习生虽然面上淡淡,沉默地站在人群中,可仔细观察便不难看出,他的小腿正在隐隐打颤。看起来的确有些严重的样子。

这个练习生原本沈笙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上次高宛和他提起,他才记住了乔一树的名字。单凭长相,他并不算得上是扎眼的类型,可自从沈笙听过他在练习室里展现歌喉之后,便觉得相当惊喜意外。他的音色不输于歌,人虽沉默,歌声里的感情却充沛极了。

可他唯一的致命缺点便是肢体不够协调,几乎每一次舞蹈课都会被陈子牧抓着课后补习。然而即使缺了点舞蹈天分,他也在短时间内成长到了接近于B班的实力。

原本沈笙还挺期待他在这两个月内的蜕变,可刚刚陈子牧的一番话,又让沈笙忍不住地担心起来。

“希望不是什么重伤。”陈子牧喃喃道,目光一直注视着练习生们。

沈笙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之间激昂的音乐响起,第一组练习生们开始彩排走位,背景音乐大得完全不适合再继续讲悄悄话,他也只能与陈子牧一起担心地看着随着节奏定点的乔一树。

音乐进行得越发加快,乔一树的动作也变得快了起来,可他的动作幅度一大,原本就发颤的小腿便更有些支撑不住,好几次都歪了身子,可他偏偏硬是顽强地将自己凹了回来。如果单看他沉稳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是个努力的好孩子——整个走位过程,沈笙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这一组练习生顺利完成,他这才微微放下来心来。

音乐停下,所有人定在最后的位置,沈笙身边的陈子牧松了口气,对着沈笙正要道:“还好……”他话音未落,几声惊呼已经响了起来,然而在这几声惊呼未停之际——时刻注意着的沈笙已经冲了过去,揽住差点摔倒在地的乔一树。

“没事吧?”沈笙扶着他的肩,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扭曲表情,面露痛苦之色,心中的担忧终于放到最大。他当即做出决定,抬起头对着周围几个练习生冷静道:“你们继续彩排,我带他去医院。”

急匆匆赶过来的陈子牧闻言,惊讶地道了一句:“笙哥?接下来你不看了?”

“没事,冯导在。有事找他,和找我差不多。”毫不犹豫地把锅甩给挚友,沈笙将痛得有些失去力气的乔一树扶起,将他的手挂在自己肩上,低声问道:“还走得动吗?”

乔一树痛得额头上都冷汗涔涔,还硬是咬牙点了点头。沈笙实在看不得他这硬撑的样子,也不多问,直接将人背到了身上。他扭头对着陈子牧道:“现在这里只有我是能活动的自由人,我没办法坐视不管。你待会帮我看一下现场,有事给我打电话。”

虽说就这么离场与他原本的计划相差甚远,可沈笙觉得自己并非是意气用事——在场的人各自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无法脱身,唯独他这个名义上的制作人“可有可无”。彩排的事情有他信赖的冯灯指点,让别的仍要彩排的练习生送乔一树去医院也并不现实。

沈笙不可能就这么对着一个病人坐视不理。

除了他,还能有谁来办这件事呢?

他投来的目光带着信任,陈子牧终于理解地点点头,承诺:“我会的笙哥,你早去早回。”

身上的少年并不算重,可却也足够分量。沈笙不怎么运动,凭借一口气硬是将人气喘吁吁地背到了车上。乔一树忍着痛,听着沈笙在身旁驾驶座上大口喘气——竟是忍不住牵起嘴角,挂上了笑。他的笑容还有些稚气,一笑便冲淡了眉间的沉稳,变回了真真正正的少年人。

“笙哥,你对我们真的很好。”乔一树的目光带着感激,“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沈笙终于平复好了呼吸,“这是我该做的。”

本来,保护艺人不也是经纪人该做的事吗?虽然他们还称不上艺人,只是花骨朵而已。

“还痛吗?”沈笙转过头来,看着因痛而微微缩起身子的乔一树,倾身过来替他将安全带系好,“痛也没办法,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到医院。”

他安慰似的轻轻摸了摸乔一树的脑袋,便说到做到,迅速地将车辆发动起来。

乔一树看着他,腿上的疼痛仍在,可心中的不安却因为沈笙的存在被冲散了许多。他忍不住轻声道:“难怪……”

专注于开车的沈笙并没听清他说什么,“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乔一树急忙摇摇头,可他第一次实打实地体会到沈笙的体贴,心中感激,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说难怪大家私下里都经常说起笙哥人很好——”

“真的?”恰好是红绿灯,沈笙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有些惊讶,“你们在私下里还会讨论我吗?”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说的该不会是反话,其实大家都在私下里骂我吧?”

“没有的事!”乔一树立即大声地反驳了他的玩笑,他有些急切,甚至迫不及待,“我们都觉得笙哥很好。”他说的是实话。

“每一次你来看我们,如果谁做错了什么,或者谁那天有点心情不好,你都会耐心地鼓励他,有时候还会给我们塞小零食作为鼓励。而且我还听说笙哥有时候开导人会顺带着请客吃饭,我们每个人都能羡慕能被你带出去吃饭的人——”

比如经常炫耀的苏某某,以及闷声发大财如果不是被看到还一直不承认的于某。

“有这么夸张吗?”他话里的真挚情感太过于强烈,沈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他没有看向乔一树,反而是对着前方轻轻笑了起来。

“你们可都是我的宝贝,不照顾好怎么行呢?”

无形撩弟,最为致命——乔一树差点被他这个温柔的笑容晃花了眼,又被他这一番堪称温情的话弄得心跳不止,当即感动得双目晶莹,“笙哥,你真好。”

然而两人到了医院里,原本还表现得非常体贴温柔的沈笙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沉下脸来,怒意明晃晃地全写在脸上。刚刚还一直不舍得挪开眼的乔一树此时完全不敢看他,垂着头如同鹌鹑似的,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温柔的人生气起来比平常更恐怖一万倍。

“这是怎么回事?”沈笙压着肚子里的怒火,如果不是考虑到面前的人是受害者,他很可能会把人领子直接揪起来。

乔一树抖了抖肩膀,更是不敢说话。可他不说,旁边的医生却仿佛读不懂这紧张的空气,啧啧几声:

“伤口很深,只差一点就扎进骨头里。还好还好,没得破伤风,赶紧去拜佛吧。”

沈笙眉头揪得更深了,他忍不住低下头,看着乔一树脚底那个据说被钉子深深扎入的伤口——在今天以前,他根本想不出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们公司里。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沈笙严肃地问道,“昨天还是今天?”

“今天。”乔一树小声道,“今天早上穿鞋的时候没注意,没发现里面有钉子。”

他早上就受了伤,早上来提前彩排时伤口发疼,一时没站稳,脚又扭了——可他硬是撑着没说,一直到下午正式彩排时才露了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