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琳”出来后我突然就失了忆,不记得是要走哪一条路,也不记得是要去哪里,是回家吗,家在哪里,还有谁在家里等我……只是一直都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问,柯心,听完这个故事后该有什么样的想法,该去做什么?再往后,脑中就只剩下一片混乱的声音,像是七八千只蜂在里面忙碌,不停回旋的飞转,汇成的一阵阵声音让我不能再清楚记起这一刻前的一切。可是,突然又很累,想是真的要睡会了,只是我走不到一个可以让我休息的地方,就只能不停的走,听不见来往行人的声音,只是看到每个人好像都是无忧的快乐表情,我想不出之前我是不是也同样的开心过,假如可以一直没心没肺的快乐着,是不是就算是幸福了?真的好累……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身影,他是谁?为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分明听见他叫一个女孩子柯儿,他那么温柔的给她削一个苹果,他那么熟悉的微笑,他那么让她安宁的眼光,她那么满是爱意的做她爱吃的食物;最后她叫她宝宝的那天,她怎么,怎么就不见了,消失了,他的急得眼泪掉了下来都没有人看到?她去了哪里,她曾经或许真的不想走,不想这样对待这个男人,他是一度让她以为真的爱上了他的男人啊!可是还是她走了,她还是狠心的丢弃他给她的一切梦!不,她不能走,我大声叫她,

“不要走,不要走!”

“柯心,柯心,”听到谁在呼唤,睁开眼睛,一个和刚才那个男人有一样眼神的男子!他这样担心的神情熟悉的让我心惊。“柯心,又做恶梦了?知道吗,你在街上走着就晕倒了,幸好钱包里有证件才能有人及时通知我。以后出去要小心,不要让我担心,知道吗?”说完他反而笑了。他的笑实在象个印记,我突然就想起了,眼前的这个就是我的丈夫啊,我离开了失去了又重新得到的男子。可是,我怎么会又躺到医院的病**,我不喜欢,我确实对这样的情形感到畏惧:躺在病**,再有个人悉心的人在身边照顾着,这样是我受不了,我总会以为回到了一切都还可以回头的时候,可能是五年前或者是更早的年月!可是,都不是!突然的清醒让头脑又开始痛,几乎要暴烈开了。我需要停止一切头痛的想法,挣扎着爬起来。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一刻都不能在这里呆下去!

“柯心,你要去哪里?”他慌忙站起来,紧紧握住了我的胳膊,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掉在地上。眼泪就迅速的滑落下来,甚至来不及掩饰,那只裂开一个口的苹果,我不敢再看一眼,那是个被施魔法的苹果,否则怎么会看到它就忍不住的眼泪直流。我分不清这些眼泪还能说明什么,但却让我的心又一次痛的歇斯底里。那个我也叫他叔叔,那个为我削了苹果,那个让我安心躺在他的家里,让我以为第一次感觉有家的男人和他为我削过的一个苹果,就被我毁了。我都错过了,都失去了,甚至也带走了他的最后希望!

“柯心,你怎么了,这样激动?你已经怀孕了,再不可以这样激动,知道吗?”

我突然就没有了力气,一动不能动地就僵住了,只是眼睛死死定在自己的肚子上,就听到心底爆裂的声音。“我的确有怀了孩子?”我仔细审视着他的表情,假设他是在和我开的一个玩笑。“是的,医生证实的。”他认真的表情把我所有的假设都扼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又带来一个生命?为什么我所有企盼的总是在错的时间,让我这样张惶无措!

“柯心,委屈你了。这些天是我太粗心,以后我会更关心你。”他抚着我的头,我把所有这些温柔当成了让心负伤的箭。

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因为我不能抱着谁哭,因为我不能原谅的还是自己!太多的东西藏在心里,我不知道明天还能有多少天!

方政他那么开心,他以为这是我这个他所爱的女人对他最真心的付出!我也曾以为这是我唯一可以弥补偿还他的方式,但是,我突然的怀疑这是不是又一个老天为我布下的陷阱,我怕,我真的很怕!我真的斗不过命运的波折,我实在是怕了,累了,连明天都不能再去期盼。

“我,想回家。方政。”我倾尽所有的气力抛出了这样一个心愿,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我去办了手续,我们就回家。”我看着他的背影从白色的病房里消失,随后就是一片安静,安静的可以让一切都停止!我想起,如果我这样忽然从这个**跌了下去,那么肚子里的那个生命是不是就不会再继续。我一点点向床沿滑去,眼里都是第一次怀上一个生命时人和事,所有的一切痛似乎都源自我所带来的生命,我真的太怕会再次让同样的错误出生!

“柯心!”方政突然的出现让我的想法都成了空,他大叫着冲到我的面前紧紧抱住我,“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很危险,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你怎么一点都不小心!”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激动的样子,可是他的话确实吓到了我,他那样紧张的孩子,我刚刚却差点杀了他!“是的,这是你的孩子,我差点又做错了!”我扑在他的怀里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我不想再错了,太怕再错,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对不起,柯心,我不是在责骂你。我是怪你为什么不懂爱自己,你知道你和孩子是我的生命,你们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呢。”他的手一遍遍地在我的头上抚着,我想这一次真的是他的孩子,或是我确实该为他生下来!

我既决定为他生下这个孩子,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不安。

以后这些日子,我总在为着无数次的恶梦惊醒,我害怕什么,我担心什么。为什么,我的梦里总不断的有个同样的身影,我总是跟随着到他忽然转脸就看到他——方雷!我的不安不断滋长,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样迅速生长着。我费劲气力组织自己象第一次一样的胡乱思想,可是,这同样的可怕,同样的无能为力的是,我依然想起那个遥远的身影。我越来越害怕甚至开始害怕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直到某天方政从何处寻见我的那块玉蝶,我突然很想妈妈,我是不是该回家,回去那个我生下来的地方。那里长眠着有我的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我该把一切告诉她,或者她一直在那等着我回去。那天我又失眠了,我想着妈妈,怎么都不能睡着,我想,回去吧,回去吧!

第二天,方政出了家门,我就给他留了字条,简单的说要去看某个朋友,我不想他知道我去哪里,我想一个人回去,一个人去面对一些时间。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跟着离开了方政和我的家,我不敢回头,怕看到方秦从窗口探出的小脸。我几乎奔跑着去的车站,坐上了最快的一班车次。火车里真的有种熟悉的气息,我记得那年妈妈送我外出时在火车上的情景。我记得她的每个微笑都那么努力,我记得她给我最多的爱,我记得,都记得,只是,我是从哪天开始忘记了妈妈,也忘记了自己是那个妈妈爱着的柯心?

火车一路奔驰,日落前终于到达了,我的小镇,我生来的地方!我按照记忆的方向寻找到了那个母亲生我的小村,第一眼看到村子口的时候,我深深的痛着。我几乎是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那间小草房,它破旧的几乎要塌陷,却又象倔强的坚持着,等待着谁的归来。眼泪一下子都淹没了我的视线,我似乎看到妈妈对着门站着,等着我归来。我扑了过去,我多么渴望的怀抱近乎就在眼前。可是,她突然不见了。

“这是,是,是不是,柯儿?”我回头,看到满头银发的奶奶,她满脸的皱纹让人看过再无法忘记沧桑的印记,我却无法忆起她会是我认识的谁。

“你是不是,柯儿。我是李妈妈啊”是呀,我认出了,这的确是在这个村子,我们母女曾经唯一的恩人。她可曾是如此可亲的一位妈妈,可是她怎么都这样的老了?

“我是,我是柯儿,李,妈,妈。”她把泣不成声的我拉到了她的家里,我没有拒绝,也许我太想要这样一个像妈妈的亲人的关怀。与此同时她拿出来的两封信,这是两封太久的信件,有着浓重的腐味。当她把两封信送到我的手里的时候,我几乎是不能想象这会是谁或者是怎么的信的。我颤抖的迟迟不敢拆开来,两封同样空白封面的信!

“这个是两个男人留给你的,差不多是同段时间送来的。”

“两个男人?”我的惊讶都失声而出。

“好像是好些年前,先后来了两个男人找你和你母亲。先来的是个五十多的男人,看样子是很富贵呢。后来的也是个五十多的男人,看起来是和你有点象。我怀疑他是不是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可是我过去也没见过你爹,自然不敢乱说。他们找不着你,就留信说见到你一定要亲手给你,如果到明年还不到人,就可以烧得了。啊,他们倒是都承认是你的亲人,我奇怪你怎么忽然多了亲戚……”

我一直波动的心也凄然的哭泣了起来,这样的太多意外,我再也不能确信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去承受任何变数。我捧着着两封书信,向埋葬着母亲骨灰的地方奔跑出去。

母亲的墓碑,荒凉地孤立在我的视线里,我竟不敢再抬头看,我们的家,我和母亲的家却剩下母亲安静而孤单永远在这守候着。这样的凄凉景象都在嘲笑着我的离开,冷冷清清的昭然显示着我的不孝,我的罪孽!我欠下的债似乎都不再是我所能数清的,我扑倒在母亲的墓碑上,大声大声的哭起来。唯有她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是可以放心哭泣的地方,她是永远都不会责怪我,她可以原谅我做错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