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五官,没有半点儿表情。

但裴小七却可以感觉到,男人箍着自己腰肢儿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

他在害怕么!

害怕自己不相信他?

裴小七猜得没错,凌少爵的确是害怕,害怕她不相信他,害怕她误以为自己把他留在身边,是为了所谓的宝藏。

不得不说,夏百川对人性的把握,真的很毒。

他知道裴小七的母亲裴知,是被凌少爵的母亲江柔害死的,无论这两人看起来有多么的亲密无间,彼此相依,都有一条永远无法磨灭的血仇阻隔在两人的中间。

只要一个不小心,彼此就会由爱转恨,甚至于站在敌对面。

想要离间这种本就应该站在敌对面的恋人,对于夏百川来说,其实并不难。

“裴小七,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么?告诉你,他最爱的人是乔萱。”夏百川阴毒地盯着两人,沙哑的嗓子听起来格外的让人感觉不舒服,“他和乔萱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而你只是一个替代品,等到他从你身上得到了宝藏,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抛弃。”

呼吸猛的一窒。

裴小七只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夏百川刚刚说什么?

他和乔萱之间,有、有一个孩子!!!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裴小七转过头,身子抖得异常厉害,一句话儿,说的结结巴巴:“他、他说的是、是真的么?”

“小七,我……”

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该怎么向他解释,其实他与乔萱之间根本就没有过,可是——

在宫城,当乔萱替他挡下子弹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听到站在端木羽身边的那个孩子,哭喊着叫妈妈。

就是那一眼,他看到了那个孩子,几乎就是自己的缩小版。

而乔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说的话竟然是:少爵,救救他,他是你的孩子。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裴小七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夏百川说的是真的,他和乔萱之间,真的有一个孩子。

但是,她要听他亲口说。

“告诉我,你和她之间,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努力地稳住即将破碎的心神,裴小七几乎用祈求的眼神儿盯着冷唇紧名的男人。

她多么希望,他告诉自己,没有,夏百川说的不是真的。

可是,男人的回答却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

多么可笑的答案。

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可是——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哭,如果按照夏百川说的,凌少爵和乔萱之间拥有一个五岁大的孩子。那么,乔萱就是在自己之前认识了凌少爵,并且怀上了他的孩子。

换句话说,如果乔萱当初没有失踪,那么他们现在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小七,不要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双臂宛如铁钳似的,凌少爵紧紧地把她箍在自己的怀里。

恨,真的好恨!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

有了一个裴知还不够,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儿子。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小女人,凌少爵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他腾出一只手,不断地替她把涌出来的泪珠子给擦去。

可是,那眼泪儿,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越擦,她哭的越厉害。

“凌少爵,你不要再演戏了。”

夏百川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只见他轻轻挥了一下手,一名雇佣军便放下武器,双手上举,朝凌少爵和裴小七两人走来。

那意思是告诉他们,过去的人没有带任何武器,但是——

那名雇佣军带来的东西,却比任何武器都要致命。

一叠照片,像雪片儿似的散落在地上。

每一张照片儿上的主角,都只有两个人。

凌少爵和乔萱。

照片儿上,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就好像情侣那样。

心,狠狠痛了起来。

对于裴小七来说,那一张张的照片儿,就好像一根根尖锐的刺儿,刺得她全身都在痛。

天地旋转。

所有的信任和依赖,刹那崩塌。

他在骗自己,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就像夏百川说的那样,他只是为了宝藏才选择了自己。

似乎知道裴小七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凌少爵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深邃的冷眸紧紧地盯着她:“小七,你相信我,对不对?”

相信?

自己还能够相信他么?

目光掠过地上那一张张他和乔萱相拥的照片儿,裴小七的视线突然一凝。

替代品!

夏百川刚才说,自己只是乔萱的替代品。

当时她还有点儿不明白,可现在,看着那一张张的照片儿,裴小七明白了,明白夏百川口中的替代品,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与乔萱的五官,竟然长得有三四分相似。

尤其是眉眼之间,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小七,你的眉眼真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所以,她总是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

只因为他说喜欢看到自己笑的样子。

可如今看来,他真正喜欢的,却不是自己的眉眼。

他只是透过自己,来看另外一个女人。

所以从头到尾,自己都只是乔萱的替代品,是一个笑话。

终于,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像是一只受到伤害的小豹子,裴小七张开嘴,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一双晶亮的眸子里,除了恨,还是恨。

凌少爵从来不知道,初冬的寒风,竟然能够这么冷。

看到小女人那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就那么生生的望着自己,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冻住了,除了彻骨的冷和寒,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小七。”

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然后,缓缓抬起左臂。

颈部倏得一痛。

裴小七软趴趴地跌在男人的怀里,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知道了一件事儿:幸福这件事儿,从来就跟自己没关系。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子弹声儿,炮弹的轰鸣声儿,不断交织!

当那些声音全部消失,就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洞,黑的无边儿,也看不到底下究竟有多深。

而自己,就在那个黑的深不见底的洞里,一直往下掉,往下掉……

“小七、醒醒!”

艰难的睁开眼睛,鼻尖儿,传来一阵熟悉的清冷香味。

待视线逐渐清晰起来,裴小七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坐在床边儿上的男人竟然是——

“楚非?”

“嗯!”楚非伸出手,轻轻探了下她的额头,“还有点烧,等会儿我让医生过来再替你检查一次。”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己不是应该和……

想到那个名字,裴小七的心脏骤然痛了起来。

见她突然黯下去的眼神,楚非皱了皱眉:“小七,忘掉他吧,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

鼻子一酸。

裴小七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儿都埋了进去。

她不想让别的人看到自己哭。

望着蜷缩在被子里,一抽一抽的身体,楚非艰难地别过脸,不去看。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现在会很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总会被治愈的。

“小七,我会带你回去,在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你。”

裴小七没有听清楚非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痛的快要死过去了。

然而——

此时痛的快要死过去的,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昏暗的书房。

男人冷峻的五官隐藏在阴影中,指尖是一截已经快抽完的香烟。

当顾延北推开门儿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烟味儿,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往地上一瞥!

好家伙儿!

满地全是烟蒂,几乎就无踏脚的地方。

“爵爷,为了个女人,值得么?”

顾延北自顾自地走到书房一角,从酒柜里拿出两瓶老白干!

酒不值钱,但却很烈。

“你不懂!”

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儿,凌少爵一把拿过顾延北手中的酒,仰头就是大半瓶子下肚。

“是,我不懂。”顾延北在对面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我却知道一件事儿,东西在哪儿丢的,就去哪儿找回来。”

“就算我去找,她也未必会跟我回来。”

“因为那个孩子?”

有关乔萱的事情,顾延北已经知道了。

事实上,五年前凌少爵与乔萱相恋的事情,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顾延北。

情绪!

翻江倒海。

一想到那个与自己长得酷似的孩子,凌少爵就恨得想要杀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自己与乔萱根本就没有过,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我跟乔萱之间,没有过那件事儿,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既然你确定孩子不是你的,为什么当时不向她解释清楚?”顾延北皱了皱眉。

当夏百川在宜兰园附近截住凌少爵和裴小七的时候,按照原定计划,顾延北早已安排还雪狼特战队埋伏在附近。

事实上,从一开始。

这个替身计划的目的,就是引出夏百川藏匿在G市的雇佣军。

只有这样儿,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以私自拥有武装力量的罪名,直接诛杀夏百川,再由顾延北顺利接手A处。

可是——

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楚非会突然出现,并且劫走了裴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