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端木胜岩的脑海中。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冷逸飞那双酷似死去妻子的眼眸,端木胜岩觉得自己这些年,或许真的错了。

他是萧绫拼死生下的孩子,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裴小七察觉到了端木胜岩眼中那迅速闪过的不忍之色,她知道,端木胜岩犹豫了。

这样的情况,对自己的处境可不妙。

垂着眼眸,就在裴小七决定扣动扳机,结束冷逸飞性命的时候,手臂倏得一麻,她几乎来不及看清楚端木胜岩是怎么出手的,原本握着手中的枪,已经被端木胜岩给拿了回去。

“你后悔了?”裴小七揉着发麻的手臂,目光异常冰冷地盯着端木胜岩。

“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端木胜岩的脸上浮现出和善地笑意,“不过你放心,你活着比死了的价值更大,所以我不会杀你。”

裴小七无力辩驳,的确,是她自己错失了机会。

而其中最不应该犯的错则是,她不应该给冷逸飞三分钟的时间,说那个自己本不应该去好奇地故事。

如果当时自己先一步动手的话,那么冷逸飞就完全没有机会,扣动他原本就藏在手中的那把手枪。

对于这一点,裴小七承认是自己的疏忽,她怎么也没想到,冷逸飞在手术台上竟然还带着手枪。

不过,就算自己失去了机会,但从结果而言,倒也不算太坏。

至少按照端木胜岩的说法,自己暂时不会死。

裴小七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冷逸飞,他正用一种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憎恨地目光,死死地盯着端木胜岩。于是——

尽管有点不合时宜,但小七同学的好奇心,去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

她真的很想知道,在这对父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造成他们之间这种光怪陆离地奇葩关系。

只可惜,端木胜岩没有给她满足好奇心的机会。

裴小七被守在外面的羽山,给一路监视着送回了原来的房间。

在快要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裴小七突然停下脚步:“刚才在手术室里,你很想杀了我,能告诉我原因么?”

羽山面无表情地盯着裴小七,却难掩眼中逐渐浮现的恨意:“你要杀了少爷,难道我不应该杀了你么?”

裴小七耸耸肩膀:“要杀死冷逸飞的又不是我,而是被你称呼为宗主的人,所以你要杀我的理由,不觉得很奇怪么?”

羽山脸色微变,不可置信地盯着裴小七。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羽山埋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那个绝对不能出现的念头,在不经意间,被人给挖了出来。

的确,就像眼前这个女人所说的那样,真正想要杀死萧绫孩子的人,是端木胜岩,是他效忠了几十年的主人。所以——

如果要保护冷逸飞,自己真正应该杀的人,是端木胜岩。

见羽山的脸色不太好看,裴小七轻笑一声,半开玩笑地说道:“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被我猜中了吧,你真正想杀的人,是……”

话还没说完,裴小七便看到羽山的手掌迅速扬起,紧接着——

她只觉得颈部一麻,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整个人儿就这么晕了过去。

羽山一脸愤怒地将裴小七拖进房间,然后把她丢在了地板上。

在此期间,他的耳畔不断浮现裴小七刚才所说的话:你真正想杀的人,是……

是谁?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不是么。

羽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愤怒之色,却是越来越重。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宗主要折磨萧绫留下的孩子,羽山双手握成拳状,胸口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烧的他快要奔溃了。

又或者说,在当初端木胜岩用极其卑鄙的手段得到萧绫的时候,羽山的心里便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但是——

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仇恨的种子申根发芽,绝对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

然而,此时此刻,当年那颗被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种子,却在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几乎就要将羽山全部的理智都烧毁了。

“身为忍者,情绪外露,便是失败的开始。”

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让羽山瞬间戒备起来,可是他却已经失去了最佳的防守机会,淬有剧毒的刀口,已经抵上了他的脖子。

被打晕的小七同学,一醒来就看到了某人放大的俊脸,愣了三秒,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之后,她惊喜地盯着脸色慢慢变得铁青的男人。

“老大,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裴小七觉得,凌爵爷实在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冒出来。

就好像自己之前被楚非给软禁的时候,某天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凌爵爷躺在了床边儿上,而这次,亦是同样。

“为什么拧我。”凌少爵握住她的手腕,有那么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裴小七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为了确定不是在做梦,所以狠狠地拧了凌爵爷腰上的肉。

在确定了手感之后,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只不过,瞅着凌爵爷这铁青的脸色,小七同学意识到,也许自己下手太重了。于是——

狠狠拧了凌爵爷的小七同学,立刻狗腿儿似的,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老大,我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啥,要不我给您老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嘴角狠狠一抽,凌少爵实在弄不懂自己小妻子的古怪思维。

就算要确定是不是在做梦,也应该拧她自己的肉啊,拧他的算是怎么回事。

身子一翻,男人高大峻峭的身躯,便覆了上来。

裴小七盯着男人眸底炽热的光芒,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老大,这里是端木家族的地盘儿,你是不是应该先带我离开,嗯?”

凌少爵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是人家的地盘儿,还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要是羽山真的把你杀了,怎么办?”

“不会,端木胜岩说,他暂时不会杀我。所以,那个忍者不敢对我动手。”

“那可不一定。”凌少爵危险地眯了眯眼眸,随即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缠着纱布的脸颊,“伤得重么?”

裴小七本想告诉他,伤口并不深,应该不会留下疤痕。但是——

话到嘴边儿,她却突然换了一种说法:“当然重啦,皮肉都翻出来了,老大,要是留下很难看的疤痕,你会不会嫌弃我?”

凌少爵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儿,眼中满是心疼:“笨蛋,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

裴小七仰着小脸儿,一脸的不相信:“哼,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我要是变丑了,你肯定会嫌弃我的。”

“爷到希望你变得丑点儿,省得被别的男人惦记。”凌少爵张口,咬住了她小巧的鼻尖儿。

“讨厌。”裴小七小脸儿一偏,躲开了他的薄唇,“老大,我们这么肆无忌惮地调情,好像有点儿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凌少爵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利用我。”裴小七紧紧地盯着男人的俊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事实上,她心里却有些难过。

凌少爵轻轻抚上她的发丝:“小七,对我说实话,你很在乎楚非,是不是?”

凌少爵知道,裴小七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自己利用了她,她所在意的事,自己利用她去对付楚非。

沉默了良久,裴小七垂着眼眸,点点头:“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我知道了。”

听到他无奈地叹气声,裴小七抬起头,却刚好撞进男人那满含宠溺的黑眸。

“老大,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

“嗯?”凌少爵一头雾水。

“你看的我想……”裴小七舔了舔蔷薇色的唇瓣儿,却是突然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坐在了男人精壮的腰身上,紧着着便像个八爪鱼似地,抱住了他,一脸哀怨地盯着他,“老大,就一次,好不好?”

凌少爵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小妻子又在捉摸着农奴翻身做主人了。只是——

既然当年吃了那么大的哑巴亏,怎么着也要连本带利地从她身上给讨回来才行。

擒着她柔软的腰肢儿,凌少爵语调微沉:“下来。”

裴小七盯着男人略显暗沉的眸子,胸口突然有些发闷:“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对于当年对他用药的那件事情,裴小七不是没有悔恨过,当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凌少爵竟然会对那种迷药过敏,并且出现了让男人无法启齿的并发症。

好在,最后没有酿下大祸,否则她真的要一辈子都在悔恨中度过了。

但也正是因此,在以后的日子里,小七同学总是无比地迁就于他,满足他的任何要求,甚至于到了有点儿讨好的地步。

可是,都已经那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个男人,却仍旧记着仇,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

“你说呢?”凌少爵的语气听起来很淡,让人听出有什么情绪。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裴小七的眼神暗了下来,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她又扬起了笑脸,“别生气,我开个玩笑罢了。”

凌少爵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小七,你还真是笨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