撮合裴小七和楚少堂的这件事儿,说到底还是楚非授意的,所以楚仲远只能把目光转向楚非,希望由他来解决这个尴尬的局面。

可是,楚非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楚仲远递过来的眼色,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

反倒是楚少堂笑了起来:“大伯,我的确对小七有意思,这么好的姑娘,不追回来做媳妇儿,多可惜啊。”

楚亚秦扯着嘴角冷笑:“她连孩子都给人生了,还姑娘?少堂啊,怎么说你也是楚家的子孙,就这么稀罕别人穿过的破鞋!”

一句‘破鞋’,让原本就不太好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由于心思全部都反在了晚上凌少爵是否会来的事情上,所以对于楚亚秦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裴小七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懒得去计较。

但有些人,你一再对他忍让,却只会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

裴小七浅浅地眯着眼眸,右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张麻将牌,少顷,她把目光从手中的麻将牌转向了脸上还挂着冷笑的讥讽的楚亚秦身上。

“有句话你是说对了,其实我的确没什么本事,不过……”裴小七顿了顿,然后慢吞吞地抽出藏在皮靴夹层里的匕首,才继续道,“杀人的本事,我到是不差,你要不要试试?”

因为是家宴,再加上又是楚非邀请,所以众人都没有带随行保镖,身上也没有什么类似手枪一类的防身武器。

挑衅裴小七的楚亚秦,亦是如此。

所以,当他看到裴小七手中那把异常锋利,且刀锋还泛着翠蓝光芒的匕首时,心里还是不免咯噔一下。

但他却也相信,裴小七妹那个胆子,当着众人的面行凶,脸上的讥讽之色,反而更加浓重:“哼,这是楚家的地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撒野。”

裴小七目光一冷:“楚家的地盘?呵,可笑,我想杀人,还会分是谁家的地盘。”

话音刚落,裴小七手中的那把匕首已经化为一道翠蓝色的冷光,直逼坐在椅子上的楚亚秦。

脖子被锋利而又冰凉的匕首贴上,楚亚秦一个激灵,说话的声音虽然没有颤抖,但也没有刚才那般嚣张。

他瞪着站在就好像眨眼之间,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裴小七,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你想做什么?”

裴小七瞥了一眼还在抽烟的楚非。

其实刚才她在动手之前,说了那么多废话,无疑就是想要试探下楚非的态度。

如果楚非想要阻止,在刚才就会阻止了,因此裴小七觉得,自己就算真的动手杀了楚亚秦,或许也没多大问题。

更重要的是,裴小七有种感觉,感觉楚非或许还真就希望借自己的手,来除掉楚亚秦。

看到裴小七向自己望过来,楚非唇角一勾:“小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好。”

云淡风轻的语气,但话中的重量,却让所有人变了脸色,除了一直坐在不远处静静喝茶的裴知,以及脸色淡漠到了极点的裴小七。

视线微偏,裴知低下头喝茶的那一刹那,唇角浮现的一抹冷笑,正好被裴小七收入眼底。

正是裴知的那一抹冷笑,让裴小七更加确定,中午这顿所谓的家宴,楚非真正的用意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楚亚秦。

否则,在明知道楚亚秦会针对裴知的情况下,楚非让裴知出现,这不是明摆着让楚亚秦找借口发火呢么。

虽然楚亚秦刚才的那些话,让裴小七感到很不舒服,甚至于的确有那么点儿想要用匕首了结了他。可是——

比起言语上的侮辱,她却更厌恶那种被人当抢使的感觉。

裴小七缓缓地把匕首从楚亚秦的脖子上移开,然后看了眼楚非和裴知,淡淡地说道:“你们玩吧,但是别把我扯进去。”

楚非拧灭手中的烟蒂,紧接着又从烟盒里拎出一根点燃:“我说过,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做就好。”

透过缭绕烟雾,裴小七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脑海里只想到四个字:讳莫如深!

离开的时候,裴小七隐约听到了楚亚秦的怒吼:“小非,你……你那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么……”

纳兰玖见裴小七离开,也跟着离开了。

“走之前,好歹把这些给拿上啊。”纳兰玖把四枚金色的筹码币往裴小七手里一塞,“要不要去花园转转,楚非在那里弄了个玻璃花房,里面有种了很多蓝色的玫瑰。”

这些日子,裴小七基本上都闷在屋子,在加上一直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难得今天的阳光好的出奇,所以哪怕脑袋有点不太舒服,她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去晒晒太阳,不能一直闷在屋子里。

大片蓝色的玫瑰,静静地盛放在透明的玻璃花房里,经过阳光的照射,使得每一朵的颜色,都饱满得好似要流淌出来似的。

裴小七想起曾经和裴念雪前往蠡湖公馆的时候,在乔萱的别墅里,曾经看到大片争相怒放的红色玫瑰。

当时,她也曾经像此时这样,被玫瑰过分绚烂夺目的颜色所吸引。

只是到最后,她才知道,那些玫瑰被称为炽天使,只要与BlackRose的酒液混合,就会立即形成剧毒,并且毒液会像硫酸一样,腐蚀全身皮肤。

就算配以最好的医疗手段,也只能存活十年。

想到这里,裴小七忍不住咕哝道:“不知道这些花,有没有毒,上次我在乔萱那里,好像看过类似的品种,就是颜色不一样。”

纳兰玖听到裴小七这么说,忍不住蹲下来,凑近一朵蓝色的玫瑰:“应该不会有毒吧,这些好像是楚非昨天连夜不知道从哪里空运过来的。”

“连夜空运过来?”这么大费周章地弄了这么一大片蓝色的玫瑰,到底是要做什么?

纳兰玖伸出指尖,摘下一片花瓣,起身对着阳光看了一会儿,却是皱起了眉头:“这个品种,与炽天使倒是挺像的。”

“你也知道炽天使?”裴小七有些惊诧。

“炽天使本身没有毒,但是一旦与BlackRsoe酒液混合,就会形成剧毒。”纳兰玖缓缓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皇甫恒的事情么?”

裴小七想了好半天儿,才记起来:“H国皇室的第二继承人,你说他曾向自己六岁的弟弟下毒,造成皇甫炎发育畸形。”

纳兰玖点点头:“没错,当时皇甫炎用的毒药,就是炽天使混合BlackRose,在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对这种剧毒很感兴趣,所以特意了解过炽天使的品种。”

“等等,如果中毒的话,不是会出现全身溃烂么?可是……皇甫炎被发现的时候,只是身体畸形啊!”

纳兰玖将手中的花瓣丢向花丛中:“炽天使原本的颜色是白色,只在H国皇室存有少量的几株,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流向了外面。并且培育出了红色的品种,我想你说的,会出现全身溃烂的现象,应该是使用新品种所导致的。”

裴小七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没有想到炽天使竟然是从H国皇室流传出来的,那么很显然,在乔萱那里看到的,应该就是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在裴小七和纳兰玖离开后,别墅大厅里的气氛就不太好。

楚亚秦当时在气头上,没有来得及仔细想,可是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楚非压根儿就是想借裴小七的手除掉自己。

想通了这点,楚亚秦不但没有收敛,怒火反而盛:“楚非,看来我这么多年是白疼你了,竟然连自己的亲舅父都下得去手。”

说着,楚亚秦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向坐在沙发上正在抽烟的楚非砸了过去,只是砸的方向不太准,堪堪从楚非的脑袋旁边飞过去,落在光洁得跟明镜似的地面上,碎裂成了好几块。

怒归怒,但楚亚秦却是故意砸偏的,倒不是说他舍不得砸死这个外甥,而是忌惮着在场的其他几位楚家元老,会借题发挥,把他推向更加不利的境地。

楚非慢条斯理的抽着烟,左腿闲适地交叠在右腿上:“舅父,这青龙的位子,你也坐了这么久,是时候该退位了。”

“你说什么?”楚亚秦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楚非,怒道,“这青龙门主的位子,可是你母亲死前立在遗嘱中的,你……你难道想要让你母亲死不瞑目么!”

楚非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我要是让你继续坐那个位子,我母亲才会死不瞑目。舅父,我想当初母亲立下那份遗嘱,是为了替我铺平往后的路,但既然你现在成为路上的石头,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楚亚秦气得脸色涨红:“好好好,你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跪在我面前,求我帮你。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姓萧的那个女人弄死了,还轮到到你今天人模狗样的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就在楚亚秦说完这些的时候,一直在不远处保持沉默的裴知,突然起身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