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的大火,燃了整整一夜。(全文字小说)

大火烧了所有的马车。

满地是缺口的兵刃和尚未干涸的血。

掺水的血,覆在皮开肉绽的尸体上,掩藏着其早已泡胀发腐的事实。

粗略的扫了一眼场面惨烈的坡地,文短的视线很快集中在了装粮的马车处。

焦黑如炭的马车,散出了滚滚的浓烟。

火星在黑炭间,迅速的扩散消弭,如同刚刚盛开,又迅速萎败的美艳昙花。

“真的没找到一点粮食?”

在繁衰交替的昙花前,面无表情的文短,略微感叹的问道。

“将军。”

文短身后,单手握拳驻地,单膝跪在地上的偏将,立刻抱起双拳。

“马车上,确实没有粮食了。”

“下手真利落。”

笑了笑,文短略微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刺鼻的焦味混杂着血尸的腥臭,贯入了文短的鼻腔。

面露享受的闭上了眼睛,破晓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处理的真干净。”

睁开眼,注视着清晨的初阳,文短拔出了腰间的剑,单手将之举到了身前。

无锋的剑身,在阳光下朴实无华。

开刃的剑尖,在光中闪出耀彩。

在耀眼的光彩中,文短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安阳郡的老家伙,让我抓住了。”

定边郡派至草云郡的是文短,安阳郡派至草云郡的是周和。

文短,二十二岁。

周和,五十七岁。

沙场征伐之将,要讲身份地位,要讲实力担当。

但最重要的,却是经验。

周和十六岁从军,替安阳郡征战沙场,四年后便从偏将做到了将军。

他本人,也是安阳郡郡主的亲弟。

多年的军旅生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高贵的身份,过人的武勋,更使得周和志得意满。

对于代表定边郡,同样驻扎在草云郡的文短,周和打从心里是看不起的。

跟定边郡一样,安阳郡的驻地也接纳了许多难民,粮食也很紧缺。

而有根选好的谷地,恰在两者地域相交的地方。

文短的人探到了运粮的车马,周和的人一样探到了。

但和文短不同,周和并没有点起数千精兵,就立刻奔往山谷。

周和点起了所有的军卒,带上了所有的粮草,才开向目的地。

“文短这乳臭的小子,一定带着他所练的精卒,早就赶到山谷了吧。”

长逸的白色胡须,随风飘动。

额间偏布褶纹,生有老人斑的脸颊上却在此时泛起红霞。

绿色锦布的华盖下,周和抚着身侧双面铁斧的潢丽把手,抿嘴而笑。

“将军神机妙算,昨晚谷坡上,我军探子,确实看见了火光。”

辇车旁,随立着一名穿戴银亮甲胄,坐骑全身火红,脸上发须浓密的偏将。

此时,偏将一脸敬佩的望着辇车中,抚柄而立的周和。

“呵,小儿就是小儿。”

周和脸上的微笑停驻,眼眸中尽是不屑与轻蔑。

“粗通练兵之道,便以为自己可以带兵了?”

“也是文窦老儿瞎了眼,竟让他变成了封疆大吏。”

“将军所言甚是。”

辇车旁的中年偏将微微颔首,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观昨夜那场大火,运粮的车马必然不是来自定边郡,可若是来自本郡,文短就必然使得我们与之对立。”

“运粮的车马若是来自莫川郡,我大军齐出,他却是少卒轻装,说什么也可以让他交出一半来。”

“呵呵。”

抚着斧柄的手,猛然间攥紧。

在周和脸庞上,那双眯缝的眼眸间,爆出了冷厉的目光。

“粮车突至之时,本就是两地开战之日!”

“也就文短傻,竟然带着一少部精卒就敢行如此险招,我们却是后发。”

“这次,不仅要夺取粮草,还要以众剿寡,灭杀其的精卒!”

“将军高瞻远瞩。”

火红色骏马背上,中年偏将向着周和抱拳躬身。

“周篾远远不及。”

转头朝着辇车旁的周篾看去,周和微微颔首。

“此次夺取粮草为重,耗其实力次之。”

“文短这小子练兵确实有一套,在他军中,那怕是一般的兵卒战力,都超过我军士卒许多。”

“传令各级将兵,一切方要见机行事,万不可忽心大意!”

“周篾遵命。”

低头抱拳,周篾抓起缰绳,驱马向后跑去。

万人军中,刀戟林立。

连绵的队伍中,步兵集在一起,骑兵集在一起,车兵集在一起。

数月暴晒,野外大量的水泊萦散。

荒野中,被冲毁的路道上,大军无法穿行。

幸好目的地距离他们的驻地并不远,再加上前锋步兵一路上的斩草伐树,堆木架桥。

就在落后文短所部,一日一夜的时间,也就在当天的正午之前,周和带着安阳郡的驻兵,终于赶到了距离谷地只有三十里的地方。

但超出周和的预想之外,本来他认为应该率兵退出山谷,向着来路而去的文短,此时,却正带着全军,驻在山谷里造食。

文短派去的兵卒,带着调兵的令旗,已经出发了。

而文短即将率军欲往的地方,就是距离山谷不远的,安阳郡的本寨。

然而,大军往来,耗时得数日。

而周和所率的大军,已经到近前了。

“你说什么!”

古松下,突出地表的树根上,文短单手端着盛满菜粥的瓷碗,一脸的不可思议。

“三十里外,出现安阳郡的驻兵。”

“禀将军。”

满脸稚气的偏将,在文短的身前单膝跪地,一脸的肃然认真。

“我军探子再三确认,所来兵马中,确是安阳郡的旗帜甲胄。“

端着瓷碗的手,僵直的立在胸前。

文短的瞪圆了双目,愣神片刻,立刻站起身来。

双脚用力,一跃而起。

文短跃到古松的顶端,以手抚额,向着谷外眺望。

涓涓的流水,顺着狭窄的溪道,向着远方流去。

无数的士卒,正在溪水旁搭建营房。

无数杆绿缎紫镶大旗,已经伫立在即将搭好的营房旁。

狰狞的黑色猎豹,印在紫色旗布上,随着清风波卷展动。

在众多旗帜的环绕中,绘着周字的帅旗下,奔散的元气,如同火上卷动的气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