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方有修者,我等自不能分开。”

陈甫站在辇车前,一名身穿黝黑甲胄的士卒躬弯着腰,单膝跪在了辇车前。

“我们不如各自都从己军中抽调出一部,我等六人统御其为前军。”

“诸位可有异议?”

陈甫等了片刻,耳边就听到了渐近的马蹄声。

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眸深处闪过得意之色的陈甫抬起了腿脚,用力踩在了跪地士卒的背上。

陈甫的第二脚,落在了辇车上。

伸出左手掀起覆在车栏上的金布,陈甫走上了辇车。

被掀起的金布缓缓坠落,重新覆住了车栏。

恢复如初的金色幕布上,映出了朦胧的身影。

阵阵富有节奏的震耳鼓鸣响彻云霄,军阵中的士卒们高举起兵刃,嘴里俱都发出了雀跃的呼喊。

七万八千余士卒就此踏上了前往胤水镇的征途。

胤水镇已是一片废墟。

胤水镇东,距胤水镇百里之地,正在重新整建的营寨中。

在营寨中央的空地上,有根伸出右手掀起了盖着张愈身上的厚布。

张愈身躯上的箭矢已被拔掉了,张愈身上的甲胄也被脱下来了。

有根凝神看着张愈的脸,片刻后才移开目光,看向张愈此时不着寸缕的身躯。

那残破的躯体上满是窟眼,从右肩开始,一路斜向下,张愈一小半的上身都已经不在了。

视线停留在张愈右肩上的切口处,有根微蹙起眉头。

片刻后,有根放开了手中的盖尸布。

他重新看向了张愈的脸。

伸手抚上张愈的脸,抚闭上那双瞪睁的眼眸,有根向后小退了一步,他再次掀起厚布将张愈的整个身体盖住。

“尸体右肩上的切口完整。”

有根闭上了眼睛,语气平淡。

“伤痕上无其他利器所至的创痕切口,对手只用了一招。”

“就削了他半个身子。”

“位置不对。”

刘恒站在有根身旁,直视着张愈身上泛黄的尸布。

“若敌人是对着张愈当头下劈,张愈已经被一分为二了。”

“有此等技艺,不应只是敌军中的普通士卒。”

有根睁开了双眼,他皱起了眉头,眼眸里的神色变的深邃了起来。

“张愈没有被利器分成两半,且伤口歪斜。”

“除非敌人是左撇子。”

“否则,杀张愈之人,绝对不是用刀的。”

闻言,刘恒微蹙起眉头,沉默了片刻。

“没错。”

“若是对方挥刀斜劈,张愈既能偏头躲开,纵然对方能砍中张愈,应该也只能砍下他的右臂,劈不断他的半个身子。”

“但对方若是修行者,御使刀气劈砍,这样的切口,也不是办不到的。”

“呼~!”

有根长出口气,视线从盖尸布上移,平视向了前方。

“说的也是。”

“线索断了。”

双眼平视向前方,有根额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可惜,没有生还者。”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

两人间的话题变的有些凝重。

片刻后,刘恒率先舒展开了眉头,他咧开嘴笑了笑,口气也变的轻松起来。

“至少知道对方是土系修行者。”

“至少知道对方极有可能使用刀斧等钝器,他日兵戎相见,战场相遇时。”

刘恒抬起手,拍了拍有根的肩膀。

刘恒的眼眸中散露出赤红的光彩,他的笑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他残忍的笑着。

“将他们全杀光就好了。”

闻言,有根也笑了。

有根笑的如释重负。

铭刻在他额上的皱纹完全不在了,只剩下在阳光下反散的光彩。

“没错,杀光他们。”

“一个不剩!”

“报!”

一名骑兵突然冲入了营寨的大门,骑兵身穿着紫色的甲胄。

紫色的甲胄上扑满了细尘。

骑兵头上没有甲盔,骑兵披散着乱发,骑兵背心处插着箭矢。

骑兵纵马在营寨中穿行,骑兵穿行在营寨中央的空地上时,从马背上落了下去。

有根和刘恒赶到时,躺在蚩酋怀中的骑兵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骑兵朝着有根伸出了一只手,那手的手心上沾满了鲜血。

那只手最终垂向了地面,骑兵最终没有对有根说一句话。

热泪涌出了蚩酋的眼角,泪水冲花了蚩酋脸颊上的油彩。

刘恒的眼眸深处泛起泪花,他眨了眨眼,将脸侧转向一旁。

有根低着头,看着躺在蚩酋怀里的骑兵,面容平静。

他的口气也很冷静,如静谧的湖面,无丁点的波澜。

“他们来了。”

“我等他们很久了。”

晴空烈日下,白云点缀在穹天中。

草云郡中,道门草观。

星锐穿着月白阴阳袍,默默的站在阶梯尽头,站在绘着蝌蚪符文的牌匾下。

星锐面容冷淡的朝着远方眺望,他眺望着远方敞开的城门。

“师兄。”

张永走到了星锐的身旁,面容肃然。

“看什么?”

“呵,今天天气不错。”

闻言,张永皱起了眉头。

他转过头,面露疑惑的看向星锐。

星锐的双眼,却仍眺望着远方。

“郡中突然好冷清啊。”

星锐自顾自的说道,张永皱着眉头听着。

闻言,张永回过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昨天那么吵。”

“城门那里那么多人。”

“今天的郡中,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师兄。”

一直木着脸的张永,张嘴长吁了口气。

“城墙处还有些卒兵。”

“郡城内还有些奴民。”

“若师兄还觉得冷清,要不我修书一封给陈甫,叫他召集些流民过来。”

“呵呵。”

闻言,星锐再次笑了起来,他笑着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掌摊向天空,青色辉芒流转在他的手掌间。

光芒浮动在他的手掌上,青光表面如水波般荡漾。

“大道可期。”

“大道却不可及。”

“修道近二十载,终途在哪里?”

摊开的右手,猛然攥紧。

星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青色光彩绽放在他的双眼中。

“红尘染心。”

“污世炼心。”

“我等迎客道人,有几人能触及到大道的门槛。”

“师弟,我比你幸运。”

目光凝视在星锐攥紧的拳头上,张永脸色肃然,眼中的眸瞳微动。

“芸芸众生中有几人可修道?”

“修道之人中,有几人可入道?”

“入道之人中,万载以来,几人得了道?”

“师兄,当此之时,休要道心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