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玲珑回到内间,点着了油灯,看了看浑身轻佻的玄武,语气责怪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玄武笑笑:“属下不敢!”

杨玲珑也不与他贫嘴,径直坐在了他身边,正色道:“说吧,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玄武神色也郑重了些,捡紧要的将两国之间的兵力分布说了一遍。

杨玲珑手里握着桌上的水杯,无意识地转动着,心里的惊惧却一瞬间达到了顶点,一百万对八万,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就算秦兵不用刀剑,只用脚踩,一百万人也能将八万人踩成肉泥了!

她忽然觉得浑身一阵接一阵的寒冷,奇怪了,明明才秋天,感觉倒像是冬天。

玄武说完,只是悄悄观察着她的脸色,忍不住劝道:“少主,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与他在一处

!”她面上神色坚决,心里更是坚决,是的,她一定要与桓伊在一处的,之前她不知情况,还做好了桓伊不带上她的准备,此时知晓此战凶多吉少,她是万万不会自己离开,也不肯留在家里担惊受怕,她要跟着他,哪怕最后是死,也要死在一处的。

玄武闻言,顿时紧张起来,他可没忘了段无邪的密令,平安将她带回相思门,不得涉足战场。

要是她一意孤行地跟着桓伊上了战场,回去后段无邪还不扒了他的皮?

“少主,战场上刀剑无眼,属下若是不能护你周全,教主会杀了属下的。”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父亲不会无故怪罪你的,再说我又不是不会武功!”

玄武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我就知道会这样,罢了,属下遵命就是了!你叫我来,不只是想打听外面的情况吧?”

杨玲珑双眼冒光地看着他,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真不枉她这些年对他这么倚重!

“自然不止!还记得朱序吗?”

“朱序?自然记得!他不是在秦国吗?”

“正因为他在秦国,我才要你去找他!”

“找他?”玄武眼神刹那间变得晶亮,问道,“你是想让他坐内应?”

“正有此意!”

只是,她隔了这么久没有与外界联系,不知秦国那边安逸的生活有没有磨灭朱序的一颗爱国赤子心……

“你是想让我去试探他一番吧?”

杨玲珑浅笑不语,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路小心些!”

玄武认命地放下手中水杯,抬手抚了抚额角,不情愿地站起身:“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属下这就告退了

!”

杨玲珑轻轻起身,将他送了出去,又到外间看了看嬷嬷们,确定她们都很好,这才放心地回到**,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她一直都是这样,心里一有事,就会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桓伊却还没有回来,看来是在军中滞留住了。

她吃了早饭,将嬷嬷和丫鬟打发了出去,自己呆在内间,悄悄将柜子里压在箱底的一套衣服拿了出来,厚重的玄色战甲,蹭亮的铁片护住了心口和后背,因为是段无邪特意吩咐人打造的,心口的铁片便用了最珍稀的玄铁,质地轻薄而坚固,她将战甲摊在**,轻轻抚平,玄铁散发着阵阵寒意,她却觉得温暖。

段无邪一直是个别扭的人,明明疼爱她,却一直不屑于表现出来,若不是有谢如是在一边调节着,她这样同样别扭的性子,怕是早已与他闹僵了。

谁让他们是父女俩呢!

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换上了战甲,将头发简单地束在了头顶,用一根发带紧紧固定了,走到铜镜前,仔仔细细地照了照,唔……

衣服有些瘦了!

她顿时觉得沮丧起来,摸着肚子上的肉,暗暗腹诽起来,桓伊这些年将她养得太好了,竟让她生生胖了好几圈,要命的是,每年每个季节,他都会让她有全新的衣服穿,若不是今日穿上三年前的衣服,她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发现自己竟胖成了这样……

她很不高兴地在铜镜前转了两圈,万分气闷地将战甲脱了,坐在**看着穿不了的衣服生着闷气。

桓伊回来时,正见她气鼓鼓地拆着手里的战甲,不由得奇道:“怎么了?谁气到你啦?”说着,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将她的视线从盔甲上转移开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件衣服很不顺眼!”

他伸手将盔甲拿过来一看,立即明白她在苦恼什么了,不由得失笑:“穿不上?那就扔了嘛,我再给你做一件更好的。”

她轻轻扭了扭身子,不乐意了:“都是你啊,把我养成猪了

!”

他半真半假地捧起她的脸,故作深沉地说道:“唔……还差一点!”

她瞪他一眼,见他双眼布满血丝,立即心疼了:“好了,你躺下睡一会吧,我去叫桓九拿点吃的过来。”

他顺从地放开她,无力地躺倒在**,闭上眼,一转眼就沉睡了过去。

杨玲珑轻手轻脚地替她洗了脸,擦了手脚,盖好被子,这才轻轻上了窗边得软塌,拿过一本书,轻轻地翻看起来。

时光安宁,过得飞快,待到桓伊醒转时,杨玲珑一手撑着脑袋倚在软塌边睡着了,橘黄的暮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带起一圈光晕,将她的身影显得分外旖旎。

桌上放着食盒,正冒着热气,想是底层加了炭火。

他不着急起身,只是躺在**静静地看着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了,此时细细一看,她倒是真的胖了一些,没了早些年的干巴枯黄,显得珠圆玉润起来。

三年了,这三年,他只觉得像是偷来的,怎么也不够似的!

可是,战事一起,这样的安宁,还剩下多久?

他真心不想将她牵扯进来,但是桓冲身体状况日渐衰败,整个桓家除了他,却是再也找不到顶事的男人,一家子的老老少少,叫他狠不下心放开。

叫他怎么办才好?

他是多么想带着她远走高飞,找一个没有战火没有迫害也没有争夺的地方好好生活啊!如今,怕是只能让她在乱世中陪着自己担惊受怕了。

心里是对她满满的歉疚,他轻轻下了床,走到她身边,将她轻柔地放进了怀里,却立即被她反手抱住,他不禁笑道:“又使坏呢,什么时候醒的?”

“你偷看我的时候!”

桓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桌边:“来,吃饭!”

她乖乖坐下了,将食盒打开,二人一起吃了晚饭,早早歇下

这一夜,桓伊极尽索取,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才肯放过她,相拥着沉沉睡去。

杨玲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侧早已冰凉,突然间,她惊得坐了起来,一看屋内,没有了桓伊的身影。

“子野!”

“子野!”

她连连唤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外间伺候的嬷嬷闻声急忙奔进来,弓着腰回答道:“大人一早就出去了,吩咐了夫人一醒来就换上衣服去军营,说是晚上大军开拔,他先去军中准备。”

杨玲珑一听晚上才会出发,立即放下心来,挥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嬷嬷躬身轻轻退了下去!

这几年,杨玲珑虽然没有正式过门,桓府的人却知道分寸,明白谁是主子,对她的态度倒很是恭谨的。

她自己穿了衣服梳洗一番,想了想,还是将身上的衣衫褪下,换上了盔甲。

对着镜子细细照了照,仍不放心地将面具拿出来戴上,这才满意。

丫鬟端来早饭,见了她的装扮,聪明地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地低下了头,只是轻声道:“夫人,吃些东西吧!”

杨玲珑看了看她手上的餐点,一把抓了一个包子,迅速塞进了嘴里,挑了挑眉,摆了一副轻佻公子模样,笑着朝小丫鬟问道:“怎么样?”

小丫鬟倒是个乖觉的,只怔愣了片刻,便笑答:“爷,你这样,可就比大人风流倜傥多了呢!”

杨玲珑笑着一点她额头:“就数你精灵古怪,爷没白疼你!”

杨玲珑草草吃了包子,拍拍手,将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拿了出来,挥挥手与丫鬟婆子们打了个招呼,大踏步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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