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一路疾行了三日四夜,终于在第四个白天里,到了潼关附近的洛阳,慕容垂听闻苻坚来了,忙帅三军列于城外十里,将苻坚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城内。本书醉快更新抓几書屋。

是夜,众人疲累至极,用过晚饭后,纷纷洗漱睡下了。

姚显始终将杨玲珑紧紧带在身边,出了出恭,总要她跟在近侧不得稍离,自然而然的,这晚二人就不得不睡在了一个屋子里。

好在姚显是个能顾惜人的,主动将床让给了她,自己在地上铺了两床厚被子打算就这么将就了。

洗过了脸,杨玲珑和衣躺下后,姚显这才进了屋子,将房门紧紧拴上。

杨玲珑在后见了,不由得嗤笑一声:“你把门关这么紧,是怕我跑了吗?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跟你走,自然不会轻易食言!”

姚显回过身,微微一挑眉:“你怎知我是防你而不是防别人呢?”

杨玲珑微微一怔,脸上顿时红了一红,立即想通了关键:现在渐渐靠近长安,聚集过来的官员和兵将越来越多,如今洛阳城内的慕容氏一族中见过她的人就不在少数,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怀疑她的身份了,若是有人夜间来窥探,识破了她的身份,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她尴尬起来,支支吾吾地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姚显只笑了笑,草草洗了脸,脱了靴子也和衣钻进了被窝,来回翻了个身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背对着杨玲珑,眼看着就要呼呼入睡。

杨玲珑躺在**,盯着头顶的床顶,微微叹了口气,也要闭上眼睡了。

“你后悔过吗?”冷不丁地,姚显突然间问了一句。

杨玲珑被吓得睡意顿消,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往地上瞪了一眼,岂知姚显仍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并没有看她。

“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后悔过吗?”

杨玲珑微微一皱眉:“我不明白你在问什么!”

姚显这才翻过身,却还是不看她,只是看着天花板:“我是想问你,你当年离开慕容冲,可后悔过吗?”

这样的话,若是换在其它任何一种情形下问出来,她必定会翻个白眼说一句“无可奉告”,可是今天,这样安宁的夜晚,外面无风无雪,她心情平和,难得竟也不反感这个问题。她略略想了想,忽然笑了:“我若是说,从未后悔过,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守妇道了?”

姚显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笑道:“不会!”

杨玲珑不由得细细看了看他,这才问道:“姚显,你今年多大?”

“二十七!问这个做什么?”

杨玲珑微微一笑:“娶妻了吗?”

姚显一下子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奇道:“未曾!我总觉得,若是找不到我钟意的女子,不娶也罢!”

杨玲珑微微一笑,笑容有些伤感:“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我以为男人都是来者不拒的

!”

姚显看着她的笑,只觉得比哭还不如,不由得心里一紧,似乎自己的娘亲每每看见父亲与其余美妾逍遥快活时,脸上就是挂着这样的笑。

“玲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他看着她的侧脸,不由得越过了心里的那道沟,将埋在心底许久的话语脱口说了出来。

杨玲珑一僵,不由得转过头去,过了片刻,这才冷冷地道:“我的名字,叫杨芮!姚将军可直呼我的名字!”

这便是拒绝了!

姚显微微苦笑:“是我失礼了!杨姑娘累了,还是早些睡吧!”

杨玲珑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统统压下,轻轻转过身面朝床里,渐渐沉睡了过去。

就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洛阳城守府内的一个偏僻角落里,一间低矮的木屋内,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茂密树枝的掩映下,悄悄地亮着。()

屋内,慕容氏一族的佼佼者们齐聚一堂。

上首,是虎背熊腰仪表不凡的慕容垂,他的左手边,依次是他的四个儿子,慕容宝、慕容农、慕容凤、慕容朗、慕容鉴,右手边是小他十岁的同父异母弟弟,战功赫赫的奋威将军慕容德,慕容德的后方,是慕容垂帐下谋士,冠军行参军赵秋。

慕容垂白净俊朗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神色不明,他定定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子,这四人当中,慕容宝是他的原配妻子段成君的亲生儿子,慕容朗与慕容鉴则是续弦段元妃的亲生儿子,三人一直都以嫡出身份自居,性子很是傲慢。独独庶出的慕容农,才智过人为人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加之慕容农的样貌在几兄弟中是最出挑的,慕容垂一直也格外偏爱了些。此次出征,他将这四个儿子身边,一是想要历练他们,而来么,就是要考察一下,谁才是能够继承父业的人。

想到这,他微微抬了抬眼脸,淡淡地问道:“经过淝水一战,我国兵将十去其九,独独我慕容氏得以保全!陛下想必已经起了疑心!你们说说看,怎么办才好呢?”

慕容宝立即回答道:“想当年我燕国覆灭之时,万千鲜卑族人将复国期望都寄托在了父亲的身上

!只是时机未到,父亲这才不得已晦迹埋名。如今秦王兵败,前来投奔,正是天意要亡秦,让我们兴复燕室呢!若是此时再不图谋一二,尚待何时?还请父亲早下决断,不要因为秦王当年的一点点恩惠,就忘了慕容氏灭族亡国的大仇啊!”

慕容垂微微一沉吟,皱眉道:“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陛下既然诚心来投奔你我,我又怎么好加害于他!既然是天意放弃秦国,何愁它不亡呢!不如先护他周全,就当是报答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吧!等到时机成熟时再举事,大可以仗义执言取信于天下人呢!”

慕容宝见他神色坚决,似是真的不想背叛苻坚,只得闭嘴。

慕容德坐在下首,见慕容垂这样说,不由得皱了眉:“想当年秦国强盛,我燕国孱弱,这才被灭国!如今秦国国力微弱,正是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本是常事,!你怎么能因为一点点私情,将这样大好的机会抛之脑后?”

慕容德是慕容垂的兄弟,一直以来与他在朝堂内外互为臂膀,这才保住慕容氏势力不衰。慕容宝的话他可以不听,慕容德的话,他却不能置于不顾。

“我之前为太傅慕容评所不容,没有容身之地,这才逃命到了关中,秦王以国士待我,恩礼备至。后被王猛怀疑我拥兵自重有反心,险些丧命他手。我不能为自己辩白,幸好秦王明我心迹,丝毫不加谴责,此恩此德,怎么能忘?若他氐族气运当真已经尽了,我自当回归关东故土,规复旧业,这关西的城池山河,却不是我所愿了。”

慕容德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再想到燕国未灭之时,慕容评对他的百般迫害,要不是苻坚收留,慕容垂怕是早就在这世间消失了!

他有报恩的心思,无可厚非。

慕容德微微一叹气:“罢了!你心里有计较就行!万莫忘了匡复燕室的天命就是了!”

慕容垂微微一笑:“我明白!”

赵秋见众人无语,不由得着急起来:“主公,我有话说!”他刷地站起身来,走到慕容垂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明公当绍复燕祚,图谶甚明,今天时已至,尚复何待?若杀秦王,据邺都,鼓行西进,三秦可唾手而定,何必迟疑?”

慕容垂微微一皱眉:“你的意思我明白

!只是我心意已决,休得多言了!”

赵秋心里着急,微微有些愤慨,涨红了脸,忍了又忍,终于有些挫败地低下头,道:“属下明白了!”

第二日一早,慕容垂将手中三万军马尽数交予苻坚。

苻坚重新整编了离散的部队,人数增至十万余人。苻坚带领军队,迅速离开洛阳,往潼关进发。

大军开拔两三日,到了渑池(今河南省三门峡渑池县),即将到达潼关,慕容垂忽然觐见苻坚道:“北方偏僻地区的刁民们,听说王师不利,互相煽动,臣愿得一诏书,驰往抚慰,且乘便过谒陵庙,请陛下准议。”

苻坚不疑有他,欣然应允了。

左仆射权翼听闻此时,十万火急赶到中军帐内,悄悄规谏苻坚道:“国家新败,四方皆有贰心,应立即召集名将,置诸京师,自固根本。慕容垂勇略过人,世长东夏,前次西来,不过为避祸起见,岂氏得一冠军职衔,就能满足的?陛下独不见养鹰么?饥乃附人,一遇风起,便思凌霄,只可谨备绦笼,系住不放,若一经宽纵,任彼所欲,难道还重来不成?”

苻坚自淝水一战打败后,心灰意懒,听闻权翼此言,只是淡淡一笑:“卿言亦是,但朕已许他前去,匹夫尚不食言,况为万乘主呢?天命果有废兴,亦非智力所能挽回,只好听诸天命罢了!”

权翼被他这迂腐不堪的话语顶得几乎背过气去,急道:“陛下重小信,轻社稷,终是难免失算,臣料想他慕容垂定会一去不返,关东祸乱,怕是从此开始了。”

怎奈苻坚心意已决,自是不肯轻易更改,将权翼三言两语打发了出去,随即遣将军李蛮闵亮尹固等,率众三千送慕容垂出了渑池,又命令骁骑将军石越,率精兵三千戍守邺城,骠

骑将军张蚝,率羽林郎五千戍守并州,镇军将军毛当,率部曲四千戍守洛阳,待各军分头出发,这才开拔,西入关中,往长安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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