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玲珑在看见这妇人的一刹那,就禁不住皱了眉,此时听她这样问,语气温婉又辗转,不禁放松了戒备,淡淡一笑道:“民女杨芮,见过平原夫人!十年未见,夫人安否?”

赵蕙君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皱眉,看着她轻启朱唇,耳中听着她冷淡的话语,只觉得心底那块高高悬起的大石头终于狠狠地落了下去!

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真的是她!

她竟来了长安,到了韩府,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以为信上那句“杨氏玲珑,万望照拂”是在与她开玩笑,原来真的有人将她的女儿送到了她面前

赵蕙君还在失神,沉浸在自己的欢天喜地里,杨玲珑却不由得皱了眉,她千算万算,竟算不到姚显会将她送进韩府,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赵蕙君!

她心里不是不怨的,所以这些年已经打定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思,本以为到死也不会再见到自己的这个生身母亲,哪知,竟还是相见了!

赵蕙君在欣喜,她如何看不出来!

赵蕙君想要补偿,她却不想接受,所以,在最初的失措之后,她迅速地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那领头的卫兵一眼,道:“我此前并不知道这个宅子是夫人的宅邸,贸然打扰了,实在抱歉!我们这就走,望夫人莫怪!”

赵蕙君找了许久,也等了许久,终于见到自己的女儿,还没回过神来她就要走,让她怎么不伤心?一时间,她满脸哀伤,但是思及自己当年的狠心,只得愧疚地不语。

那领头卫兵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竟对杨玲珑的话充耳不闻,转身朝赵蕙君行了一礼道:“夫人,我等奉姚将军之命,将杨姑娘送到府上看护!这件事韩将军也是知晓的!夫人是否可以安排一二?”

赵蕙君一怔,看了看杨玲珑,见她面色不忿,心里顿时一个咯噔,莫非,玲珑是被人挟制住了?

她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当杨玲珑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任何话一般,与那卫兵头子微微一笑道:“既然是老爷准许的,姚将军这点小小的请求,我怎么敢不应允呢?杨姑娘就交给我好了!众位可以回去复命了!”

那卫兵头子面不改色地接口答道:“我等奉命保护杨姑娘,不敢擅离一步!劳烦夫人找个僻静的院落,安置姑娘和我们吧。”

赵蕙君面色悄悄变了,看来猜测不假,玲珑真的被人钳制了。

她微微一笑,顺从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对众人道:“那么……众位请随我来吧!”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装扮的男子急匆匆地从院内奔来,见赵蕙君领着一行人朝院内走,立即怔了怔,这才上前,靠近赵蕙君,压低声音道:“夫人,贵客到了,求见您呢!”

赵蕙君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神看了看杨玲珑,立即回过头去朝那家丁道:“我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吩咐人好生伺候着!”

只是方才那一眼,杨玲珑就看得心里一阵紧张,她隐隐猜到,那家丁口中所谓的贵客,极有可能,就是慕容冲!

慕容冲与韩延的来往,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姚显之前告诉她,慕容冲在长安,那么从刚才赵蕙君的神色中,她大致可以猜到来人是谁了!

赵蕙君领着一行人,踩着小道上厚厚的积雪,一路默默无语地朝庭院深处走去。

不多时,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前,院子的圆形拱门上,一张写着“松竹院”的牌匾略微有些破旧残败,放眼望去,院子里倒是干净整洁。院子的一侧,是一处高大的院墙,隐约可见院外街道上高大的杨树,可见这松竹院已经是韩府中做靠近边缘的院子了。

杨玲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赵蕙君,眉头轻锁,却没有说什么。

赵蕙君朝那领头的卫兵微微一笑:“这院子最是僻静不过了,众位将士可以住在外间。杨姑娘女儿身,就住在内间厢房吧!也好有个照应。”

那领头卫兵见状,相当满意地笑了笑:“夫人有心了!在下在这里带我们将军谢过夫人!”

赵蕙君微微掩唇一笑:“您客气了!不知这位好汉怎么称呼?”

男子淡淡一笑,答道:“在下陈风!”

“陈将军,想必一路劳累了!我叫下人准备食物和热水,各位将军用过饭,就早些歇息!妾身还有别的事,就先失陪了!”

陈风弯腰一礼:“夫人走好!”

赵蕙君笑笑,眸光几不可察地掠过杨玲珑,转过身,轻轻走了。

杨玲珑进了院子,径直进了内间,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也不管陈风等人的面色,自顾自地生气闷气来!

照今日这情形,姚显必定一早就知道赵蕙君是她的亲生母亲,这才巴巴地将她送了来……

只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方才那个家丁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若是慕容冲此时真的也来到了韩府,想必姚显也是早就知道的,他将她送到这里来,就不怕慕容冲发现她在这里吗?那样的话,姚显抓住她的目的,不就暴露了吗?

这个姚显,真是让人猜不透

按照老规矩,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想,猜不透的人,也不再猜!

她一头扎在床榻上,闭起眼,竟就这样昏天暗地的睡了过去……

赵蕙君急匆匆地到了书房,见房门口守着一名年轻俊美的少年,和一名一身短打看上去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她认识这两个人,那个年轻男子,是慕容冲的贴身护卫余墨,而这个中年男子,叫做杨伯纤,据说武功高深莫测,性情阴狠,是个不可以随便得罪的角色。

余墨见了她,将手中捏碎了的核桃一股脑地扔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夫人来了,教主等了你许久了!”

赵蕙君倒是不怕他,温婉地一笑:“叫他久等了!外面这样冷,你们进屋里暖和一下吧!站在这门口怪受罪的!”

余墨正要说话,冷不凡杨伯纤站在一边冷冷地说了句:“不劳夫人挂心了!夫人还是开些进去吧!”

赵蕙君心里微微惊吓了一下,低下头急忙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燃着暖炉,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慕容冲闲闲地站在一副山水图前,正定定地看着那副画,听到开门声,这才转过身来,看见赵蕙君的一刹那,微微地失了神。

“怎么有空过来?”赵蕙君一边温柔地开口问话,一边上前将暖炉内的炭火挑了几下,炭火瞬时间烧得更旺了。

慕容冲恭谨地答道:“这次来长安有些要事!先来看看您!”

赵蕙君怔怔地看着暖炉里的炭火,苦笑道:“她都不认我这个亲娘,难为你还记挂着!”

“是我对不住玲珑,如今替她尽尽孝心,也算是弥补当年的过错了

!夫人近来身体可好?看你面色不太好,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几乎就要脱口将杨玲珑的下落说出来,只是转念一想到姚显与韩延密谋的大事,就只得缄口不言了。

慕容冲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真的身体欠安,着急地道:“夫人到底怎么了?我此次来,余尧没有跟着!您可找大夫瞧过,有无大碍?”

赵蕙君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没事,我真的没事!只是方才一路走来吹了凉风,面色有些不对罢了!我好歹也是有武功傍身的,怎么会那么容易生病!倒是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了白头发,可见平日里思虑太过了!”说着,她轻轻伸出手,将他鬓侧的一根白发轻轻拔了下来。

慕容冲看着这张与杨玲珑极其相似的脸,不由得觉得心里温暖,任她拔下白发,笑道:“可见我是真的老了,倒是夫人你,还是这样年轻!此时若是玲珑站在你面前,怕是要嫉妒您了!”

赵蕙君微微苦笑,杨玲珑的确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但是却连正眼看她一下都不愿意的!

慕容冲转身从书桌上拿过一个长条形的锦盒寄给她,道:“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得的山参,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夫人手下补养身子吧!”

赵蕙君接过锦盒一看,那山参足足有小儿手臂般粗细,已经成了人形,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惊得她连连推辞:“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你是玲珑的母亲,便也是我的母亲,这些东西算什么,您要是不收,下回我可不敢再来看您了!再说,我这次来长安,实是有大事与韩将军和少将军商议,还望夫人到时能从旁协助一二!”

赵蕙君无法,只得收下,仍旧不忘嘱托道:“不要每回都破费!我一个老太婆,用不了这么些东西!”

慕容冲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祖母……祖母……你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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