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的五层中,三楼、四楼方才有雅间供应,五楼则是特定的几位贵宾方得登临的禁地,除了幕后的神秘老板和五公子,就算是楼内掌柜等人亦不得擅入。

而三楼的雅间则是以八卦方位排列,共设有亁、坎、艮、震、巽、离、坤、兑八间雅室,虽相邻却又不失各自私密,排列设置得甚是巧妙。

即墨贞所订下的是坤字间,谨慎起见同,早在与凌天佑见面前她便让染菊查过各雅间的状况,因离、兑两间雅室都未被订出,她才会选了这坤字间。

不想待她们主仆二人回到三楼时,竟然见到那位绝色邪魅的国师,正拉着紫玉寒公子的衣袖,吵着非要进入坤字间。

“国师恕罪,这坤字间已然被人订去,而且正在使用当中。前面的离字间或后面的兑字间,皆与此间大致相同,而且视野甚至更佳,还请国师移步。”

向来有玉面茶仙之称的紫玉寒,性子似乎极好,竟然始终都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气不恼地任由这荒唐国师,扯着他的衣袖若顽童般不依不饶地耍赖胡闹。

看来这天下第一楼纵然再如何“霸道”,终究还是不敢得罪了周祈帝面前的红人,毕竟他们只是平民,世人皆知民不与官斗之理,更何况是堂堂九五之尊呢?哪怕仅仅挑战帝王的威严,得罪了这尊贵国师,便足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我就要这间!本座已经看过了,这间的风水才最合我今日的气运,若是去了前面那间,本座也许会遭遇血光之灾的!”

瞪大琉璃般点漆黑眸的长空,一边十分认真地说着危言耸听的言论,一边如顽劣孩童般灵巧地绕过紫玉寒,便闪身迈进那门楣上书着个大大坤字的房间

眼看着始终面带疏淡浅笑隐忍不发的紫玉寒,太阳穴衉略鼓胀,淡色嘴角则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即墨贞才确定看似没脾气的紫公子,对这位荒唐至极国师的忍耐,已然濒临极限边缘。

“国师大人,请另换间房吧。”

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后,紫玉寒才重又勾起浅淡微笑,抬步迈进坤字间里继续劝说。

早知道今日到楼里随意转转便会遇到这大麻烦,他宁可在家里被那个厚颜表妹纠缠,也好过到这里来受这份闲气!

看着两个风度翩翩各具风采的公子,在面前这般纠缠的趣态,竟连即墨贞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却不禁心中一凛——她已经有多久没这样纯粹的笑过了?

虽然平日里她脸上亦总会挂着恬静微笑,但那皆是面具般的虚浮表情而已,并非因为开心欢愉而笑。

想不到竟然在这不经意间,看着两个皆还是陌生人的男子,她却毫无防备地展颜而笑了。

“小姐……”

染菊亦十分惊讶,她陪在即墨贞身边已近三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笑得这般开心。

“好了,看他们闹得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进去吧。”

即墨贞目光一暗便敛了笑容,现在还不是她能放任自己开怀而笑的时候,在大仇得报之前,她有何颜面去欢笑?!

见主子面色倏地沉下来,染菊亦能猜出几分原由来,心头暗叹一声,不再多言地虚扶着她走进坤字间。

“两位公子怕是走错了房间吧?”

见雅间中的两人还在纠缠,即墨贞却只佯装不识二人身份地露出惊讶迷惑之色,清澈凤目微微上挑,水眸顾盼间流转出琉璃般的绮丽光华。

“小姐请恕罪,我等确是走错了刻意,这便……”

紫玉寒面带愧疚地转身向贵宾谢罪,却未曾想到对上的会是如此一张妖娆清媚得,犹如狐仙降世般的惑人娇颜,竟不由得难掩惊艳地怔住,连接下去的话都忘了说

“你便是这间雅房的客人么?”

那国师长空倒未见丝毫被美色所惑的模样,依然是副特立独行的姿态,见人家正主回来非但没有自觉失礼的意思,反倒一掀衣袍便在窗边梨花木椅上坐了下来。

“不错,我适才在此待客,刚刚送走客人却尚未退房,这坤字间自然便还是我的。”

即墨贞也丝毫没有要相让的意思,亦姿态端庄地在与长空相对的椅子上坐下,尖而不失圆润的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居高临下般地看着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你便是新晋的御音司主吧?”

展开白玉骨扇在胸前轻轻摇起的长空,仅直直凝视即墨贞须臾,竟然便说出她的身份,这着实让人颇为惊奇。

“国师果然眼力非凡,竟然一眼便能看出下官身份,当真让人震惊得紧。”

话虽如此说,但即墨贞面上的表情却仍是淡淡的,仿佛即便玉山崩于前亦不会有丝毫动容。

“本座虽已离开京都五年有余,但头脑耳目倒还算清明,而在这京都显贵之中,我会觉得陌生的女子本就不多,再有虞大人这般风采的便更是凤毛麟角。因此亦不需占卜问卦,略一思量便不难猜出大人身份了。”

长空身为国师的地位虽极高,但实则并非正式官员,亦无任何实际职务在身,所以尊称正三品的即墨贞一声大人,倒也不算过分。

当然,这一切都要看他的心情,乐意时自可以将你捧上天去,但若他不乐意时,亦是仅需在祈帝面前三言两语,便能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原来这位便是御音司主,玉寒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适才国师长空在门前闹得那般厉害,紫玉寒对于即墨贞会认出他来倒也不觉奇怪。

而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他早已收整好心绪,暗责自己明明亦见过不少绝色,怎地偏偏见到这位御音司主时,便若失了魂般?当真有**份,亦过于唐突,丢了自己更丢了望月楼的脸面

“紫公子言重了,适才我亦看到是国师坚持要进这坤字间,与公子无关。”

既然已将身份挑明,即墨贞索性亦不再装傻充愣,直接将矛头指上那敌友难辩的国师,看似只是在为他占自己雅间讨个说法,实则是在等他表现出回京后的立场。

“虞大人选中的这间房,正巧与我今日的运道极合,若是大人不嫌,你我亦算相请不如偶遇,便来共享此间如何?”

长空眉梢轻扬,雌雄难辨的绝美容颜上绽开倾国倾城的笑容,竟让人有种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难以拒绝的奇异感。

“虞大人,国师为替皇上救得长生之术,云游天下多年刚刚回京,难免旅途劳累,还望大人体恤。”

眼见极品国师铁了心要用这坤字间,紫玉寒只得无奈地转而游说即墨贞,只盼这已在京城渐渐树起威名的御间司主,能好说话些。

“得与国师共享雅室谈法论道,自然是下官的荣幸,但你我终究男女有别,此事若传将出去只怕多有不妥吧?”

同样浅笑嫣然的即墨贞未同意亦未直言拒绝,只是将难题又抛回给满身邪魅之气的国师,这未出阁的女子名誉,放眼整个东蒙腹地列国中,皆事关重大不容损毁。

“哦,原来虞大人是担心自己名誉有损,会嫁不出去啊?无碍无碍,且不说本座乃是修行之人,向来不困于红尘俗礼中,这可是皇上亲准过的。即便当真有什么流言,能自这望月楼传扬出去,本座亦不会让虞大人受委屈,大不了便请了皇旨,将虞小姐赐嫁于本座为妻便罢了!”

事关终身的嫁娶之事,却让长空说得好生轻松,而且言语间表现出他肯娶“虞莫独”那是她天大的福份,根本不需考虑她是否愿意之事,好像只要他愿意,她就应该欢天喜地叩谢隆恩才不为过似的。

这位无论是由于太过自负,还是故意表现出这般荒唐模样来掩人耳目的国师,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极品人物,竟让心如止水的即墨贞都有些哭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