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道谢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可是姝凰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这件事因她而起,如今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事。

可是,仲良的受伤,却是因为她,要怎么补偿才能完好如初呢?

太医帮他清洗了伤口,然后包扎起来,因为出来的时间也很长了,所以交待了事项,便让人跟着到宫里拿药。

姝凰可不放心何贵妾身边那两个没用的婢女,连一口茶都不会端的人,根本不指望能帮得了什么。

因此,她嘱咐阑珊跟着去拿药,毕竟这外用药和内服药,种类繁多,多少碗水煎服,要不要忌口之类的事。还是要细心的人,才能办妥。

然后,她又让恭言把仲良送回去,最后才走到何贵妾的面前说道:“那个香囊是我给仲良公子的,想不到却害他受伤了,在这里姝凰向您赔罪。”

何贵妾看着她,满眼的狐疑,人家即是帮她脱了困境,又说了这么一些体己的话,于情于理都没有责备的理由。

她皱了一下眉头,认出是前几日在仲良院子出现的那位姑娘。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和其他人一样笑话我们吗,还是觉得良儿现在好欺骗?”

这么多年来,受尽了白眼还有嘲笑,以及礼亲王的不顾不管,她早就心灰意冷。如今,稍微有一个人对她好点,都会别归类到不轨之徒。

“何贵妾不要多心了,如果我要笑话你们,又何必这样做,让府上的婢女家仆们怄气呢;说到欺骗,何贵妾你觉得,有可能吗?”

姝凰也不想和何贵妾多说,她现在整个人都有点神经质,万一又发作起来,一通乱打,姝凰可招架不住。

“如果待会,何贵妾到仲良公子的院子时,告诉他,我很快就会去看他。”

姝凰说完,转身离开,巧妮连忙跟在身后,还不忘记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看了何贵妾一眼。

只见她呆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呆滞,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姑娘,要回房间换一身衣裳,然后重新绾个发髻么?”

虽然巧妮没有阑珊这般手巧,但是简单的发髻依旧不在话下。

姝凰摇了摇头,只是乱了额间和鬓间的碎发,根本不碍事。然后,她现在要去找意琛,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总不能被利用了依旧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还是那个朴素的不得了的小院,旁人要是看了都绝对不会有想进去的想法。

那日空空如也的晾衣架,今天上面晾着这个抱枕,这般随意摆放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婢女所为。

姝凰不知道,在礼王府内,独自这样弄一间藏宝阁似的房间,礼亲王是否会同意,说不定礼亲王压根就不知道。

她毫不客气的推开房门,看到意琛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对她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仿佛算准了一定会出现似的。

“进来之前,不会敲门吗?”

意琛没有抬头,面前是一盘围棋,正独自下着,姝凰看了一眼,已经下到一半,而且黑白两棋都各自盘踞着势力,不分仲伯。

“为什么要让我去管仲良公子的事,如果是你的话,也可以做到,不是吗?”

姝凰不是来这里和他扯家常的,直接切入话题,不是很讨厌她吗,不是连看着都觉得恶心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她掺合他的家事?

“你出面,会比较好。”

意琛依旧不咸不淡的说着,白子落下,围了一大圈,然后把一片的黑子都吃了。

姝凰也是懂棋的人,看得出黑子只是故意示弱,诱敌深入,就像她现在。

“我不好出面,要是让何贵妾看到,肯定要拿着榔头打我。”

这倒是实话,如今的何贵妾要是看到意琛或者懋泽,根本不会管什么,直接打一顿再说。

“而且……”

意琛抬起头,嘴角略过一丝冷笑,他所洞察人的能力,其实也不差。

“这不正顺了你得意吗,我还以为你是过来和我道谢的呢。”

意琛说着,把下到一半的棋盘打乱,然后一颗颗的挑着黑白子,他知道姝凰想要做什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能察觉的出来。

姝凰捏紧了拳头,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这件事她连阑珊都没有说。如果阑珊知道了,就不仅仅是叨念两句那么简单。

“像我这种人,你放心吗,要是哪天我把你二哥给卖了,你是该杀了我还是杀了你自己?”

“他把蓑衣给了我,才会得了伤寒。”

意琛的动作很快,满眼琳琅的棋子一下子就分好,然后冒出这么一句话。

“高烧了接近半个月,宫里最好的太医来看了,也于事无补。”

他说完,抬起头来,看着姝凰说道:“你说这算是天意吗?”

陈年旧事,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而且这些事和姝凰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在乎。”

姝凰的回答,比谁都冷漠,事实上,她的确是不需要在乎,与其去感叹别人的悲惨,谁来感叹她的悲惨呢?

“你想利用仲良摆脱朱承,我想你照顾仲良,这不是一个挺好的双赢吗?”

在姝凰眼里,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只要可以达到她的目的,利用谁都无所谓,就算是仲良也无所谓。

但是,那也仅限于刚才以前,看到仲良那么珍重她的香囊,让她无端产生了罪孽感。

“是挺好的建议,但是你却什么都没有付出,就得到了好处,还真的不公平呢。归根到底,如果仲良不把蓑衣给你的话,如今痴呆的人,可能就是你了,说到付出,你万死不辞吧。”

想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绝对没门。

姝凰说着,转身离开,趁着还有时间,她要去完成自己的承诺。

“如果当年高烧的是我,未必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意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轻,一阵风吹过都能打断回音。

姝凰闭上眼睛,呼了一口气,脚步并没有止住。

一个受到众人瞩目的神童,就连皇上都公然称赞,一个庶出之子即将要夺去世子之位。

这条路原本就荆棘丛生,何贵妾只是一个妾侍,娘家也没有不凡的权力,想要保护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如果一定要安慰的话,那么也只能说,仲良至少还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