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齐话音刚落,就见慕容月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从门外进来的一年轻男子。

这男子年纪极轻,穿着一袭青色宽袍,身材瘦削,真个人显得有些冷傲之态,但仔细看来,却觉得此人生的十分秀气,眼眸死含秋波,鼻子直挺,嘴唇极薄,却不显得刻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腰侧挂着一根竹青色玉笛,随着他的前行,这笛子微微地摆动,就像一曲轻轻地音符,这人进了酒楼,手中并未带伞,但青色的宽袍上,不曾见丝毫的濡湿痕迹,他就这样随意地进了酒楼,但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风采。

好一个俊雅的人物,酒楼内其他人包括唐天齐都在心中喝了一个彩。

这人是谁?唐天齐有些感兴趣地眯起了眼,刚才还无聊的情绪霎时一扫而光,并不仅仅是这陌生的年轻男子引起了他的兴趣,而是,他的好友慕容月的神色值得他玩味,这种神色很奇怪,至少是他当了慕容月多年好友,从不曾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他认识他?就算认识他,也不用表现出如此奇怪的神色来。

唯一的解释是,慕容月与此人绝对关系匪浅。

“公子这边请。”店小二怔了半晌,才记得自己的职责,看这年轻公子立在当地,似在考虑到底坐在何处才好。

忙上前热情地招呼他在一个空位坐下。这空位离唐天齐和慕容月惯常坐的位置不远,两人可以清楚地从侧面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先上壶好茶吧!”那年轻男子款款落座,唇边却溢出一抹淡笑,冲淡了他原本的冷傲之态。让人觉得他蓦然亲近了许多。

“好的,公子稍等。”店小二应了一声,飞快跑去沏茶。

从这年轻男子进门到现在,慕容月一直盯着人家看,甚至还忘了他这个王爷还在对座。

“你认识他?”这是肯定句而非反问句。

“谁?”慕容月终于回过神来,但是目光还是不离那年轻男子。

“大家都在看的那人。”

“他?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王爷岁不认识他,但一定听说过他。”只是他为何到了京城呢?难道又是要前来杀人不成?

“哦,本王曾听过他?那我倒真的想知道他到底是何人了?”唐天齐心中虽有一个猜测,但总觉得此人和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别。实在难以想象这样风采照人的一个少年,竟是天下闻名的冷血杀手?

如果真的是那人,那可真是有趣了!如果这人和慕容月有关系,那更是大大地有趣极了。

慕容月苦笑道:“春日残梦醒,一曲一断魂。王爷想必知道他是谁了吧!”

“果然是他,曲断魂?”慕容月的话,证实了唐天齐的猜测,事实上,他是从那根笛子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不错,他正是曲断魂,别看此人年纪极轻,却是个不世的才子,无论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奇门五行皆通,而最让世人迷醉也让世人害怕的——就是他的笛声,他的笛子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味道,许多人都会在他的笛声中迷失本性。”

“能得你如此评价,可见这位曲公子的确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妙处呀,本王已经很好奇,很好奇了!”

他看着酒楼内许多投注在曲断魂身上的目光,心中有些恶劣地想到,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们现在倾慕的对象竟是一个随时可以要人性命的煞星,不知他们心中会做何感想,都是一群蠢人。

相对于唐天齐的兴致盎然,慕容月却一反常态的满面愁色,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来到京城这是非之地。

“王爷,别忘了好奇心旺盛的人,通常都麻烦多,死得早。”慕容月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是吗,这世上想要本王命的人很多,问题是,他们拿的去吗?”唐天齐话音刚落,那曲断魂突然将目光移到了他们这一桌,扫视了唐天齐一眼,唇边还若有若无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当目光移到慕容月脸上时,他还举起手中的茶杯,微微向前倾,向慕容月打了一个招呼。

“他知道你的身份吧?”唐天齐严重的兴味更浓。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慕容月喃喃自语道。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他”?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是那个“他”?

分别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曾想起他吗?

如果有可能,慕容月真的希望,他此次来京城时来找他的,可惜,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只是此时唐天齐绝对没有想到,这个曲断魂日后会和他与秦涟漪,慕容月纠缠不清,引起一连串变故来,让他动了无数次杀机,要是他早知道这一点,还会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吗?

可世上的许多事情,如果早知道了结果,还会有惊奇等待在我们人生的旅途吗?

林怀玉由于旧伤不曾痊愈,如今又添新伤,但他的精神却是出奇的好,和几天前判若两人,秦涟漪生平首次关注一个,除了爹爹之外的男子,她虽不善于表达感情,但眉目之间,却淡去了那份清冷之意。

林怀玉这样的人就像一条温润的冬阳,他的心是热的,让人感到舒服,感到温暖,却不像火焰那么灼热,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所以,秦涟漪在他面前,能够从容不迫,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心思很好猜,秦涟漪常想,这样一个男子怎么能适合官场这么污浊的环境呢?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受尽磨难后,良善的心性沾惹上世俗的肮脏呢?

林老妇人据说,昨晚被气得卧床不起,今早她扶着林怀玉前去请安,林老夫人竟然不愿见儿子的面。

秦涟漪看得出来,林怀玉也忧心娘亲的身子,但他还是安慰她说:“娘只是面严心慈,总有一天,我会让娘认同你的。”

只是,值得玩味的是另一个人的态度,那就是林老夫人的义女,林怀玉的义妹,田丝丝,这女子,她昨晚已见了一面,但这个女子面对她的神色却极其不善。

不过,当田丝丝面对林怀玉时,却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大哥。你……”但让人奇怪的是,林怀玉这样温盒的人,面对自己的义妹,却一脸漠然,看得出来,他与她并不亲近。

两人刚回到听雨轩,就见青儿慌慌张张地前来禀告:“表少爷,十三公主来了。”

十三公主?秦涟漪暗想,做个七王爷说要做媒,今个十三公主就上门了,来得好快呀!根本不用多想,她就可以猜到,必是唐天齐在身后推波助澜。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犯得着他这么想尽法儿来对付自己吗?

林怀玉却在**握着她的手,岁没有说话,却传达了一定的决心。

一身穿金黄色宫装的女子在一大群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听雨轩。这让这个原本清雅的地方霎时变得拥挤起来。

尽管,外边的天色阴沉,尤其显得,十三公主这一身行头,富丽堂皇,珠光宝气。

平心而论,十三公主是个很美的女子,但满身的珠翠虽显示了她身份的高贵,但却削减了她本身的特色。

秦涟漪扶着林怀玉行了一礼。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起身吧。”十三公主将林怀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探花郎,那时,在琼林宴上,她曾见过他一面,先前,只以为她是个文弱书生,性子懦弱,却不料,他竟把她这个公主不放在心上,连七皇兄的提亲也敢公然拒绝,在她的认知力,宁肯得罪身为皇上的大皇兄也不能得罪七皇兄,他这个小小的翰林学士胆子倒是不小呀,敢情她从前小看了他。

如今仔细看来,这林怀玉虽身子不强壮威武,却有另外一种翩然儒雅风采。他眼神清澈见底,这是见过了宫中勾心斗角的十三公主从不曾看到的。

“不知公主今日过府所为何事?”林怀玉神色坦然,对于这位十三公主并无好恶,丝毫不见局促之色。这让秦涟漪多少有点惊讶,她可没忘记,林怀玉先前提亲之时,闹的一连串笑话。

“林大人的伤势怎样了?”

“多谢公主关心,已无大碍。”

林怀玉这种态度,生分而有礼,也不见丝毫的卑躬屈膝,这让马上想起七皇兄说过的话,看来,这个林怀玉,是真的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十三公主不语,却围着他们两人转了一圈,“本宫听说,你拒绝当本工的驸马?是为了你身旁这个女人?”十三公主选择单刀直入,突然将矛头指向了一旁静默无语的秦涟漪。

本来,秦涟漪穿着寻常,十三公主先前还以为这是林怀玉的侍女,后来看到他们神态之间的不同寻常,马上猜到了秦涟漪的身份。

虽说现在,还算不上是真正的情敌,但十三公主完全是用一种傲慢鄙夷的态度打量着秦涟漪的容色,长得还不错,只是,她不该和她十三公主抢相公。

“秦小姐,你这姿色是不错。”十三公主声音很优雅,很高贵,很有威慑力。

“臣妇只是蒲柳之姿,不敢劳公主殿下夸奖。”秦涟漪终于抬首,不惊不惧,她绝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十三公主这么一大早就找上门来,只是为了和她聊聊天,喝喝茶,谈谈心,至少,一顿下马威是少不了的。

既然林怀玉表明了态度,她也不会退缩,既然试着去爱上他,她总要为他做点什么,不是吗?

更何况,比起七王爷来,他这个妹子太不善于隐藏她的意图了,充其量,只像一个被惯坏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孩子,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未必是真的喜欢林怀玉。

两个女人的目光对上,相互各自在心中评估。

“是吗,不过,本宫要奉劝秦小姐一句话……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就不要妄想拥有。”

“臣妇愚钝,不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这么快就摊派了。

“你……大胆刁妇,竟敢给本宫装糊涂。”原本以为这女子只是姿色可以,但短短的几句话,十三公主却发现这女子也是个厉害角色,任谁都可以听出她的语义,唯有这个秦涟漪,偏装作不知。

“臣妇不敢!”秦涟漪神色更是恭敬。

“好……好,要本宫明说是吗?”

“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本宫要嫁给林大人,至于你,既然你现在身子早已不清不白,做个大户人家的二房还是可以的。”

“公主殿下!”林怀玉闻言,沉下了脸色,他决不能容忍任何人来侮辱自己的娘子,这个十三公主也一样。

“哦,臣妇明白了,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民妇出让自己的夫君?”秦涟漪神色平静,语气平淡,不痛不痒。

“你还不算太笨嘛!”她就说,这女子,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只是,臣妇想问公主殿下一句,相公真的是可以出让的吗?”

“当然,本宫看上林大人,也是他们林氏一门的福气。”

“既然如此,臣妇可以答应公主殿下今日的要求,不过,臣妇也有一个条件,还望公主殿下成全。”

“娘子,你……”林怀玉大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受伤,他不敢相信耳边刚听到的话,她就这样答应了,这让他情何以堪。秦涟漪却充耳不闻。

“本公主答应你。”十三公主闻言,却觉得她先前有些高估秦涟漪这个女人,也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女人罢了。

“臣妇的条件其实很简单。”秦涟漪话音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林怀玉受伤的神情,接着道:“既然公主殿下认为……相公如同东西一样,是可以随意出让的,那臣妇今日将自家相公出让给公主一天,而明日,公主殿下只要将我家相公出让给臣妇即可。这就是臣妇唯一的条件。”

十三公主微一思量,便明白了秦涟漪之意,她这是拐着弯儿告诉她这个公主,你既不能出让你的驸马,我又岂能随意出让自己的夫君?

这让她怒气勃发,可恶,秦涟漪,这个女人,她一定要给她好看:“大胆刁妇,你竟敢如此戏耍本宫!来人啊,将这个刁妇给本宫抓起来,关进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