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占便宜的人

芙蓉回头去看,那车晃动的车帘子后面,是个妇人打扮的人,只是隔了这么远,又有帘子挡着,着实看不清楚。芙蓉继续埋下头去搓衣裳:“没看清是谁。”

刚出口的那妇人跟旁边的人相视一眼:“老三家的,听说那天你大姐被你爹他们赶出来了?可有没有这事?”

“我说你们也是没事乱嚼舌头根子的。整天吃饱了没事做,就知道说这些。”芙蓉刚皱了皱眉头,身后传来了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声音。

刚说话那妇人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颇不乐意地将头撇向了一边。芙蓉转过头去,不是别人,正是前头在下田的时候遇到的那位钟婶子。

钟婶子自是当作没有听见那妇人的嘀咕,笑着对芙蓉道:“老三家的,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就爱说些有的没的。”

芙蓉自认自己和钟婶子不是这么熟的,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有点吃不消。芙蓉只是笑了笑:“自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多谢婶子关心。”

钟婶子微微一笑:“瞧老三媳妇这客气的,我跟你们家还是远房亲戚呢。亲戚哪里需要这么生分了。再说我们现在还是邻居呢,平常多过来坐坐啊。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啊。”说着,钟婶子也不待其他人回答,就转身走了。

之前说话的那个妇人抬起头来,酸酸地说道:“哟,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谁不知道他家汉子在外头养小的,压根儿就不理她。她在镇上,还要看人家的脸色呢。跑到这里来摆谱。打量谁不知道吗!”

周围的妇人们都心知肚明地笑了起来,芙蓉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果然三个女人一台戏啊,这么多女人一起八卦,那场面真壮观。芙蓉手上的动作加快了,抱起洗衣盆子就往自己家里走。

自己当家的感觉果然不一样,至少自由得多了

。芙蓉早上可以稍微睡晚一点儿,和圆圆一起起床。以前她都是起得最早的一个,还要披星戴月地去后院的菜地里面摘菜,一忙就是大半个时辰。而现在,顾清尘俨然接了她的班,早上都是他去把热水烧好,然后才叫芙蓉起床。

芙蓉才搬过来的时候,兴致那叫一个高啊,天天变着花样做吃的,连早饭都是精致的小菜,让顾清尘顿顿都直呼好吃。可是就维持了几天的热度,芙蓉白天收拾屋子,晚上被某人欺负,胳膊腿儿实在是酸疼地不行。顾清尘给她按摩针灸了几天,她好些了,但是也从此懒了下来。虽然午饭晚饭还是按着好吃的做,早饭她是能偷懒就偷懒了。这可苦了顾清尘,早上饿着肚子叫芙蓉,往往还要被挠几爪子,最后只能含泪去啃昨夜剩下的馒头。

芙蓉瞧着他的模样,偷笑得直不起腰来,但是也从此上了心。她早上仍是卯初便起来,熬上一锅粥,用小火慢慢熬,将小菜盛好放在旁边,再回来接着睡。顾清尘早上起来,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心里暖洋洋的。

家里的事情理清楚了以后,芙蓉抽了个空儿去了趟镇上。前头买的几百斤棉花已经全部都纺成了布,一匹一匹整齐地放在那后头的屋子里的架子上。这架子类似于书架,比书架宽了许多,分了三层,每一层是用竹筒相连而成的,又透气,又不招虫蛀。这还是顾清尘当时跟着芙蓉过来,看到他们就将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将织好的布就堆在干草上,这想出来的法子。

布虽织出来了,但是因着棉花大量上市,布价跟着降低了,芙蓉她们刻意减少了出仓量,囤着货等着棉花过季以后。所以,芙蓉她们手上的流动资金着实不多。芙蓉回来的时候,坐在桌子边,将钱匣子打开,把里面的钱数了又数,还剩二两银子了。得想点办法啊,那些布虽然值钱,但是毕竟不能吃啊。菜蔬什么的也刚种下去,现在也没法子吃啊,再说圆圆又在长身体,得买肉吃才是。这钱,着实是不太够啊。

顾清尘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芙蓉一手托腮,一手掂量着几块散碎银子的景象。他的目光在匣子里一扫,坐在了她的对面:“我前儿采了不少草药,差不多快晒干了,后日我就运到镇上去卖。”

芙蓉将那点钱放了回去,说道:“近日里这些钱仅够了。卖草药固然是一条路,只是不是长远之计。”一副钱也就那么几十文铜钱,采药,晒药,人工费都算在里面去了,真正不是个赚钱的活计。芙蓉抬起头来看了看顾清尘,说道:“不如,我们就将门口的那间小屋子改一下,给你当坐诊看病的地方怎么样?”

顾清尘正在数钱的手停了下来,看向了芙蓉:“你的意思是,让我开医馆吗?”

“我觉得你比你那个黑心师傅的医术要好得多

。再说了,相邻几个村子都没个正经的大夫,你就开个医馆,也是为乡里乡亲做点儿好事啊。横竖草药这些都是现成的。”芙蓉劝道,心里暗暗盘算着:最重要的是,这样省了许多的运费人工费,也有点额外的收入。

顾清尘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得细想想。”毕竟,他还没有自己挑过大梁,若是治好了那当然好,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芙蓉知道他已经动心了,趁热打铁:“若是疑难杂症,那本就是每个大夫都棘手的。我们这边条件有限,让他们去镇上县里寻好的大夫,那也是无妨的,不会损顾大夫的清名的。”

顾清尘闻言,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说道:“我本就是个新大夫,倒不是怕损了我的名声。只是,家里的药不太够,得去镇上置办许多东西回来才是。”他的目光瞄了一下那钱匣子,又收回了视线,意思很明白了。

芙蓉站了起来,去寻了一个旧布包,放在了桌上:“横竖大姐还了这些首饰,可值了十两银子呢。你就拿去当了吧,难道谁还戴不成?”那金簪子都被顾大姐给弄得油油的了,芙蓉只是打开看了一下成色,见是上好的,这才同意抵了那欠的五十两银子中的十两银子,还是跟她讨价还价来着,顾老爹最后拍的板。顾大姐那副心疼的模样,芙蓉看了就解气。

顾清尘知道芙蓉有洁癖,定是不肯戴这个的。他起身,拉了芙蓉圈在怀里,轻轻拨着她的发:“你放心,剩下的那四十两银子,我定会让她在年内还了。”他是很了解顾大姐这个人的,越往后拖,越是危险。

芙蓉其实是不太放心的,但是当时她没钱,难道芙蓉还能把她咬了不成啊。好在顾老爹此时是个明理的,说了让顾大姐每个月必须送一两银子回来,若是超过一年,利滚利地算,竟真的是明算帐的模样。只是,顾大姐会回来吗?芙蓉想起那日的马车,决定请人帮着打听下顾大姐的行踪。

次日,顾清尘提着草药去镇上卖,借了黄大娘家的牛车赶了去。他刚出门,就有客人上门了,不是别人,正是钟婶子。

钟婶子换了一身鲜亮的黄衣裳,只是趁地她本就有些黑的肤色更黑了。芙蓉在心里憋笑,满脸惊讶地站起来:“钟婶子,今儿你怎么有空过来?”

“自家亲戚,又是邻居,自然该走走的

。”钟婶子左右打量了一下,“老三媳妇的确是心灵手巧的,这屋子干干净净的。只是,这屋子里面,是不是空了些啊。我那儿有一对瓷瓶,是别人从夷州送我家那口子的呢,听说是什么青花。我想来想去啊,这村里,也就只有老三媳妇你是见过大世面的,才配用那样的东西,若是别人要,我还不给呢。若是你要啊,我们娘儿两说钱也是伤感情的,你就看着给个十两八两的就好。”

芙蓉听到她前半截,还打算推辞两句,说自己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听到后来,芙蓉哑然了,原来是推销来的啊。看着钟大婶望着自己的眼神,芙蓉浑身不自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我原不大懂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又贵,又易碎。婶子也知道我有圆圆,他正是好动的时候,着实是不敢摆弄这些东西的。就连那墙角的坛子,他有时候还要去揭盖子来玩呢。”

她说一句话,钟婶子脸上的笑就敛了一分。芙蓉这个理由原本也是合情合理,她也不好强求,这才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来意:“老三媳妇,你们作坊的生意,现在如何啊?”

“马马虎虎吧。才开始,也不知道好与不好。”芙蓉不动声色,看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钟婶子的眼珠子转了几圈,笑道:“老三媳妇可是太过谦虚了。前儿你不是挨家挨户去收棉花吗?收那么多棉花,哪里有生意不好的。”

芙蓉眉微抬了一抬,并不答话,心里暗暗腹诽:这果然是神逻辑啊。

钟婶子看芙蓉老不答话,终于坐不住了,赔着笑道:“老三媳妇,你瞧我们又是乡里乡亲,又是亲戚,又是邻居的。婶子想求你帮个忙。你既然收了那么多棉花,想来生意是做的很大的了,不若帮帮你叔呗。”她顿了一下,试探着说道:“你叔他们东家开的绸缎庄子,正需要那白布来蜡染呢。你送些给你叔,可好?”

芙蓉差点没有被自己喝的那口茶给呛到。她十分困难地咽了进去,说道:“钟婶子你真会开玩笑。我公公是家里最小的,哪里来的叔。再说了,生意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房租,人工,棉花等等,哪样不要钱的。婶子的笑话,倒让我笑不动了。”

钟婶子在心里纠结了一阵,颤巍巍伸出五个手指头:“那,一匹五十文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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