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心里一突,想不通白天还好好的小丫头会出啥事,也没有多问,只回屋,连忙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长衫套上,背起医箱就跟着凌风去了章家!

待李大夫来到章家,就直接被带去了后院,此时后院灯火通明,两个丫头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待看到李大夫,像是看到救星似的,连忙请他进去了!

凌风想了想,没有跟进去,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还未告知公子,正要去林家一趟,就见林肇源衣衫凌乱,长发未冠,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凌雨!

他正要迎上去,面上一阵凉风拂过,人已经从身边掠过去,脚步未停的直接进去了!

苦笑着摇摇头,先前跟着公子的时间也不短,却从未见他如此慌张过,尽管面上未现,可是行色间,已是紧张到了极致!

凌雨踱步上前,看着已然不见的背影,忧心道:“只盼着姑娘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不然公子怕是要急疯了!”

凌风深有同感,两眼紧紧地盯着门口!

林肇源压抑着心头的恐慌,面无表情的冲进去,却在听到那句“肾阳不足,脉沉紧,恐子息艰难”时,整个人彻底懵了!

“啥?你说啥?咋会这样?咋会这样……”

章奶奶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腿一软,踉跄着倒了下去,被眼疾手快的宋婆子扶住了!

她看了看**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孙女,又满怀希冀的看着李大夫,颤声道:“李大夫,你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治好她的是不是?”

见李大夫面露难色,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的风衣沉声道:“让小草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再说!”

“就在这里说,我也想听!”

就在这时,原本双眼紧闭的章小草突然睁开了双眼,定定的看着他们:“我有权利知道这些!”

几人没料到她会突然醒过来,实际上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她根本就没睡着!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道低哑的声音插了进来:“李叔,您说吧,我也想听!”

章奶奶听到这声音,身子蓦地一僵,扭头看到呆立在房门口的林肇源,脸上闪过慌乱之色,此时,她最不想的,就是让林家人知道这事!

章小草也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失去了知晓的勇气,也不想看到他,竟然拉起被子,将整个人紧紧地捂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林肇源一步步走到床边,看着大**,小小的一团,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一想到被珍视的丫头,年纪轻轻的竟然遭受这样的打击,只恨不得代替她承受这一切才好!

章奶奶直愣愣的看着他坐在孙女的床头,却因为背对着她,让她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心里不由得惴惴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

李大夫看着他异常平静的侧脸,也猜不出他是如何想的,暗暗叹息一声,只觉得好事多磨,他打心眼里希望这俩孩子能安安顺顺的过一辈子,这好不容易定亲,却又遇上这样的事,真是天意弄人啊,本想劝慰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对于刚结亲的章林两家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风衣心里最是复杂,他希望这个还是不怎么看的顺眼小子能不离不弃的守着闺女,却没权利去威胁他一定要这么做,没有谁不希望拥有子嗣,来绵延传承自己的血脉,他就是想强人所难,却很难做到!

林肇源微微使力,也没能揭开被她捂紧的棉被,担心她窒息,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猛地使力,揭开了被子,就着跳跃的火光,他清楚的看到她眼里隐含的悲伤的泪水,这一刻,他同样心痛的无法呼吸!

清辉满地,冷月无声,入秋的夜晚格外清冷,一只老鸦站在屋顶,嘴里发出瘆人的鸣叫,又嗖的一声,飞远了!

房间里,其他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章小草贪婪的呼吸着那一缕缕墨香淡的气息,心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般,她很想问他,要是这辈子,她真的不会有孩子,他会不会放弃她,可是她没勇气开口。

无论前世还是之前,关于孩子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思考过,总觉得结婚生子离她还很遥远,可是今日听到这辈子,她很有可能不会再有孩子时,她真的恐慌了!

若是宫寒之症真的治不好,这辈子不会有孩子,她也不会像奶奶白日所讲的那个可怜的女子一样,自寻短见,可她很难接受此刻正紧紧拥抱她的人弃她而去,就在她刚决定要与他携手,好好走完这一辈子时,上天却跟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害怕他会离开!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朝他怀里钻,还有些冰凉的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过了今晚,或许她再也无法投入这个令她觉得温暖的怀抱了!

林肇源察觉到她的不安,心痛的无以复加,双臂收的更紧了,只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化解她所有的不安才好!

尽管李大夫没有明说,但从他方才的神情来看,也能猜到结果如何,丫头这么聪明,她一定猜到了,所以胡思乱想。

“别担心,不过是宫寒之症,你还小,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一定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你不要胡思乱想!”

当凌雨告诉他丫头出事那一刻,巨大的不安席卷而来,令他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那时,他脑子里只有有个念头,只要丫头没事,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现在丫头好好的,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章小草不说话,事实上,她正在做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让她痛苦极了!

就算思想开放如现代,绝大多数人对子嗣一事也看的十分重要,更别说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古代了!若他一直爱她如命,能承受住来自各种压力也不离不弃,她就愈不能抓着他不放,若他介意,就算过得一时幸福,也逃不脱将来的分离,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了断!

想到这里,她松开手,轻轻地推开他,忍着腹部的绞痛,坐直了身子,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我……唔……”

林肇源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一沉,在她开口之前,伸手霸道的掌控着她的后脑勺,略薄而温软的唇,精准而坚定的印了上去,用行动告诉她,他绝不会放弃!

激烈缠绵的吻,崩溃了章小草所有的抵抗,她无力拒绝,也不想拒绝,她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亲密?

小客厅里,章奶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突如其来的打击,令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她看着坐在对面,拧着眉头的李大夫,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李大夫,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风衣亦是期待的看着他。

李大夫迎上章奶奶殷切的目光,还是摇了摇头,担心她承受不住,再弄出个好歹,又连忙安慰道:“六姑,我不精于此道,所以没把握治好小草丫头宫寒之症,不过普天之大,比我医术好的大夫不知凡几,也有大夫擅长这个,只要能找到,或许就能治好!”

谁知道小草丫头的宫寒之症竟然如此严重,体内积聚的阴寒之气太重,寻常的药物及调养,根本无法根治。

原本眸光彻底黯淡下去的章在听到他一句话时,又涌现出一丝希望,对啊,天下这么大,行医的人那么多,一定有能治好孙女的大夫,她这就去打听,总能找到的!

风衣眼睛一亮,术业有专攻,行医之人不少,也许真能找到这么一位高人呢?

“我这就想办法去找,我就不信,我闺女的病治不好!”

说完,起身就要回屋写信,他的朋友也有几个,有官场上的,也有江湖上的,要是真要找这么一个大夫,显然他们能帮得上忙,要是元庆找不到,就去多泽、烈焰找,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章奶奶一听,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希望,她只是个寻常的妇人,哪里有路子能轻易的找到这样的大夫?

李大夫点点头道:“这事要尽快!”现在还有一线希望,再拖下去,谁也不能保证真的能治好,而且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了不影响将来,一定要趁早!

风衣理解,忧心的看了内室一眼,满腹心事的走了。

李大夫也不好待下去,安慰了章奶奶几句,也背着医箱,被兰芷送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章奶奶一个,焦急的等了一会儿,见林肇源还没出来,于是轻手轻脚的走到紧闭的房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见里面没有太大的声响,心里稍稍有些安慰,看来源哥儿应该没有提出退亲的话来,她现在无比希望源哥儿不要说出退亲的话来,至少现在不要,不然她真担心孙女承受不住。

屋子里,章小草无力的攀附在林肇源的胸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此时脑子里一片闷钝。

林肇源也有些气息不稳,双手却仍紧紧地扣着女子娇小的身躯,生怕一放松,她就会远去一般。

片刻过后,清醒过来的章小草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没有方才的挣扎,他已经用行动无声的向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又如何能再说出伤害他的话来!

林肇源低头看她,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奖励一般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复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里透着一丝轻快:“别想太多,反正我也不喜欢小孩,将来没了拖累,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是你真喜欢孩子,咱们可以抱养几个,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章小草闭着眼,狠狠地点点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溢出来,不管他这番话的保质期是多久,此刻,她愿意相信会是一辈子。

林肇源不放心,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李叔又没说你的身子完全没希望,术业有专攻,他不擅长这类医术,总有人擅长,咱们可以去找,总之,你不能放弃,永远也别放弃,有我呢!”

“嗯!”

章小草压抑着哭意,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正常些。

林肇源听出声音里的异样,也没揭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故意盯着她的小腹问道:“这里不疼了吧?”

果然,章小草脸上一热,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这事被一个男人提起,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林肇源不信,她时不时蹙眉,显然还在痛,于是将按在**躺下,随即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脱了外衫,躺在她身边,将被子紧紧地裹在她身上,一手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一手轻轻地捂在她的小腹上。

两人也曾躺在一起过,只是那时他穿着完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贲发肌理,还有暖暖的体温,让她发冷的身躯像是婴儿找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一般,下意识的靠紧了,温暖的体温包裹着,疼痛也减轻了一些,折腾了大半夜的她累极了,在这个安稳的臂弯里,迷迷糊糊的闭上眼。

林肇源唇角一勾,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儿,怀里的人儿呼吸越来越轻,显然已经睡着了。

房门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章奶奶猛地抬头看去,就见一道颀长的人影轻轻地走出来,又顺手轻轻地带上房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章奶奶一看,就知道孙女是睡着了,顿时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林肇源,心知孙女是被安抚住了,对他竟是越看越满意,暗暗庆幸当初没有棒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