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席话,章小草扭头就看到佟孝和梁义也在认真的听着,见他们似有所悟,也没管他们,拍了拍手中的沾着的尘土,拿着水桶回家了。

四天过后,三十亩荒地全部开完,又花了几天时间深耕了两次,深耕能改善土壤结构,增加土壤的底墒。棉花不能受干,深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这个问题。农谚所说的“深耕一寸土,多耐十天旱”就是这个道理。

看着这三十亩地都开好了,章小草也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沤肥,加上三十亩旱地,这六十亩地需要的肥料太多了,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

章小草给三十个乡亲发工钱的时候,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她沤肥,工钱照样二十一天。

那些人一听还有事做,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现在还没开春,地里也没活儿,能多做一天就多赚一天的钱。

不过,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沤肥,要怎么沤,以往他们地里要用肥料,都是直接从粪坑、猪栏里弄得,还真不知道这肥料原来也可以自己做。

章小草跟他们解释了一遍沤肥是怎么回事,并且把沤肥的方法告诉了他们,以后他们地里缺肥,也可以自己沤肥。

其实肥料的沤制很简单,将用来沤肥的材料放在挖好的坑里,加水充分浸没,有些干料要多加水胀泡,并且水要有部分余量,然后盖住,使其发酵。

一般一个月就能沤好,冬天要慢些,现在开始沤肥,等到下棉种,正好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肥料也沤好了,正好能用。

而且沤肥不能只沤一种,庄稼也需要补充金属元素,例如庄稼明明缺钾,你给施了补钙的肥料,轻则庄稼减产,重则因为不能及时补充钾元素,庄稼出现大面积死亡的情况。

章大柱他们都不知道原来用肥还有这么多关窍,难怪以前庄稼长得不好,他们以为是太瘦了,也用了很多肥,可最后要么死,要么产量下降,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不过,他们都很好奇,连祖祖辈辈都不知道的事,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架不住好奇,直接问了出来。

章小草早就想好了对策,只说前几天去镇上碰到乐掌柜,他知道她为地里没肥料发愁,就把这沤肥的方法告诉了她,还说了肥料的用法,而这些都是他以前出门时,看到有个地方的农民这么做的。

大家听了这个解释,顿时恍然大悟,没有任何人质疑,打心眼里感激乐掌柜,说要不是他,以后再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们又按照老法子来,又得少打好多粮食。

还在望江楼查看账本的乐掌柜突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暗道是不是衣裳穿少了!

家里和地里的事,章小草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原本想让奶奶和她一起去县城,都看慕华去,可家里也不能没人守着,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章奶奶前几天就知道孙女要去县城,早就做好了一大包吃食让孙女带去给孙子吃,又将抽空做的一件新衣服也让她带去。

章小草看着桌子上一个大大的包裹旁,可怜的躺着一个小包裹,大的是慕华的,小的是她的!

她看着这两个比例严重失调的包裹,小眼神儿哀怨的看着奶奶道:“奶奶有了孙子,就不疼孙女了!”

章奶奶一巴掌落下来,轻轻地拍在她背上笑骂道:“你是姐姐,慕华是弟弟,咋能吃弟弟的醋?羞不羞啊你?你日日在奶奶跟前,奶奶不担心你,可慕华都好些天没看到了,奶奶就不能多挂念他呀!你说奶奶,怎么不说说自己,是谁天天念叨着,掰着指头算慕华啥时候回来的?”

章小草被奶奶揭穿心思,也没有不好意思,嘿嘿发笑。

明天就能看到慕华呢,心里念叨着慕华,可另一道气宇轩昂的身影不期然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呵,好好地怎么想起这家伙了了?

章小草猛的摇头,一把拍在额头上,发出一声脆响,把章奶奶吓得一跳。

临江县码头,一片繁忙景象,只见渡口处,来来往往的船只络绎不绝,有载客的,有装运货物的,还有泛舟游江的,南来北往,好不热闹。

一艘普通的客船缓缓向码头靠拢,等客船完全靠岸,停稳系上绳索后,那些乘船的客人纷纷下船,在最后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男子扶着一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二人正是章小草和乐掌柜。

章小草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具身子竟然晕船,在双河镇上船,船刚行驶没多久,她就晕的厉害,随后,就开始恶心,胃里翻滚的厉害,大吐特吐一阵儿,将早上吃的全都吐了,到最后没东西可吐,就全是酸水。

乐掌柜看着脸色苍白的跟纸片儿似的小姑娘,担忧的说道:“我先带你去医馆看看,你这样连路都走不稳,能上哪儿去?”

章小草软的都已经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无力的摇了摇头。

这身子的底子还是太差了,就晕船吐了一场,这连路都走不了,现在下了船还好了些,只要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不会那么晕了。

乐掌柜没办法,只好扶着她小心的往码头外走去,出了码头,就可以租马车坐过去了。

章小草晕晕的好想躺在**狠狠地睡上一觉才好,迷糊间,只听到乐掌柜在跟人说话,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可眼皮像有千斤重,睁都睁不开,然后就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林肇源看着那个已经有些不省人事的小丫头一眼,眉头皱的厉害,看她眼睛都睁不开,苍白的小脸儿,连嘴唇都不见了血色,整个人怏怏的,小模样儿可怜极了!

“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

乐掌柜摇摇头解释道:“她这是晕船,从上船到下船都这模样,看来这以后还是不能坐船了,这丫头这回真遭罪了!”

林肇源没说什么,这里马车进不来,要走出去才成,见小丫头已经走不了了,对乐掌柜道:“你搭把手,我背她出去!”

乐掌柜一愣,刚要说他背,可人家已经蹲下来了,他只好把人扶着趴在她背上。

林肇源只觉得背上的身子轻的跟羽毛似的,身上的骨头都硌的他背疼,想着她从前过得那种日子,他心里就莫名的有些难受!

察觉到脖子里有呼出的阵阵热气,他扭头就看见小丫头的下吧枕在他的肩头上,眼睛已经完全合上,呼吸浅浅,睡得正香。

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又像是一把小小的刷子,轻轻地刷过他的心头,有些痒痒的。

感受到自己心头的异样,林肇源连忙收回心神,稳了稳背上的小人儿,抬脚朝着码头外走去。

乐掌柜跟在后面,两眼盯着前面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上,喃喃道:“我就说嘛,林公子来码头,怎么可能是接我这个老头子呢,原来是另有其人啊!”

看来林公子对这小姑娘是不一样的,之前托他买下糯米糍的方子,还说对方要多少银子,让他不要压价,直接给她,超过的银子他会再补给他,年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那天他正巧替公子给林公子家送年礼,也是这林公子请他去的。

现在竟然专程过来接人,可见对小丫头是有些心思了!

林肇源可没功夫去管乐掌柜怎么想,他租到一辆宽敞的马车,将背上的人放下来,随后又抱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睡。

至于乐掌柜,早已经被他忘到脑后去了。

马车动了起来,虽然不快,可这木质的轮子,跑起来颠簸的厉害,章小草睡得不稳,被这一颠簸,胃里又开始剧烈的翻滚起来。

突然,喉头一热,一口污秽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顿时,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在车厢里。

林肇源不防她又晕马车,还再次吐了,一时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被吐了一腿!

看着腿上黏黏糊糊的水状物,再看着某人无知无觉的模样,他忍住额角暴跳,打她屁股的冲动,认命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给某人擦拭唇角的秽物。

章小草这么一吐,人反而幽幽清醒了过来,只觉得嘴边有异样,还没等她弄明白这是在哪儿,抬头就看到某人黑如锅底的脸……

等看到某人衣服上的“罪证”,她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心里顿时一阵哀嚎:嗷,丢人丢大发了!

马车在一家名叫临江客栈的两层楼客栈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如玉模样的少年,只是微蹙的眉头昭示着他此时很不痛快。

眼睛扫过被弄脏的的衣衫,林肇源一脸嫌弃。

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只恨不得立马奔回家,洗几个时辰再用开水烫一遍才好!

看着还在里面装鸵鸟的某人,他无奈的抚了抚额,自己什么都没说,可这丫头倒好,一路上愣是低着头不敢看他,像是她被他吐了一身般。

章小草不是不敢看他,而是实在是很丢脸,上辈子加这辈子,第一次做这么失礼的事!而且,林肇源这家伙一路上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她都不想看了,看了就提醒自己做过的‘好事’!

“你再不下来,错过了慕华间休的时间,今天就看不到他了!”

见她还不动,林肇源直接抬出了慕华!

章小草闻言,慢慢的往外挪,不是她故作矜持,实在是肚子里空空如也,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林肇源看着她脸色依旧苍白的厉害,小腿都在发颤,只好认命的上前,在她来不及反应时,将她抱了下来。

章小草轻呼一声,差点叫出声,待双脚落地,心脏还在砰砰跳,实在是上辈子加这辈子,还第一次被除了爸爸哥哥以外的陌生男子抱,这感觉太怪异了。

林肇源又把她的两只包袱拿了下来拎在左手上,付了车夫银钱,右手拉着还在神游中的章小草进了客栈。

林肇源要了一间上房,刚要付定金,章小草终于活过来了,连忙组织了他,自己拿了银子交了!

林肇源见此,也没说什么,交代掌柜准备一些清淡的吃食送去房里,就搀扶着章小草跟着店小二一道上了二楼,来到了她暂时落脚的房间。

林肇源的拇指在桌子上蹭了一下,见桌子上一丝灰尘也无,很满意,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子上,又在房间里四处打量了一番,觉得环境清幽还不错,就看向自一进来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起身的章小草道:“这间房你觉得怎么样?要是觉得不好,就再换一间?”

章小草闻言,这才开始打量,看着都挺洁净的,屋子里没有异味,又挪到床边,瞅了瞅被子,也挺干净的,有一股皂角的味道。

“挺好的,不用换了!多谢你了!”

这句感谢很真诚,不带半丝虚假!

可这话落在林肇源耳朵里就难听了!

“不用!”

林肇源听了,心里却很不舒服,他们之间不是很熟么,用得找这么客套?感觉这一句“多谢”倒又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语气不自觉的带着些许生硬。

此时有些粗神经的章小草没听出来某人的别扭,就算知道了估计会再多说几句“多谢”,让他离得远远儿的!

实在是这人太犀利了,根本不像十六岁,那眼神儿还有心眼儿都太厉害了,好几次差点儿在他面前露馅,逼得她不停地编谎话,连她自己都忘了在他面前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