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这哪是宽心话，分明是在故意戳蓝氏的伤疤，气得张安英使劲推了推吴氏：“大嫂，你这是说啥呢？净提些不该提的！！”

蓝氏只流着泪，紧紧将乐清抱进怀里。

脸上沾了蓝氏的泪水，冰凉的触感才将张乐清从震惊中拉回来，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艰难的张开嘴，还未发声，已被吴氏抢了先，她拍着大腿，一脸的假意：“哟，你看这孩子在张嘴啊！！哎哟，她这是想说话哟~~是不是想宽慰她娘几句啊？可惜是个哑巴说不出来呀，哎哎哎，真是可怜呐！！”

蓝氏的泪水更加凶猛起来，张安英已经拉扯着吴氏要离开了：“大嫂！！乐荣喊你呢，你赶紧回屋吧。”

张乐清被蓝氏的泪水所感染，眼睛也湿润起来，狠狠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张开嘴，试着发出声音

“娘……”

不大不小轻轻的一声‘娘’，声音虽带着些许干涩生晦，但也清脆好听，带着孩童特有的甜音。

蓝氏一怔，在一旁正拉扯着的张安英和吴氏也同时一怔，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张乐清心中一喜，这不是能发音吗？哪里是个哑巴？她望向蓝氏，蓝氏正又惊又喜的瞪着一双眼，眼中带着丝不确定的担忧，手轻轻的颤着，眼巴巴的望着自已的小嘴巴

。

张乐清伸手揩了揩蓝氏脸上的泪水，试着轻声道：“娘不哭。”

这下子，蓝氏眼底才乍现出狂喜，搂住张乐清高兴的道：“好孩子，好孩子……”

一旁的张安英高兴的吸了吸鼻子：“啊呀，这场高烧可真是…….”吴氏只是怔怔的带着不相信的念叨着：“咋就会说话了？咋就会说话了？”

外间的乐云听见动静也跑了进来，张乐清道了一句：“姐姐”高兴得小乐云都忘记了要板着脸，笑着就扑到炕沿上，将乐清从蓝氏怀中抱进自已怀里。

一屋子人高兴了一会儿，张安英才道：“二嫂，你别光顾着高兴了，赶紧带乐清去娘那儿喊一喊‘嬷’，叫她也高兴高兴，我这就去杨地主家，把大哥二哥和咱爹叫回来。”

“嗳，嗳！！”蓝氏忙应着，拉过乐清要给她洗脸穿戴。

吴氏在一旁别着脸，蛮不高兴的：“乐云娘你先别忙着高兴，安英你也先别去喊你哥。俗话说得好，那叫什么来着，乐极就要生悲呀！你们可高兴个什么劲儿！！这乐清打出生就是个十打十的哑巴，这突然介儿的咋就会说话了？别是被黄大仙附体了吧？再说，就算这娃娃好么生生的没沾着鬼神，可也只是发了几个简单的音字罢了，能不能说话连贯话儿都不知呢，你们急着高兴个甚？”

蓝氏吸了吸鼻子，对于吴氏这时候还说这种话明显感到反感，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地：“大嫂，就算这孩子只能说几个简单的音字，我也要正经摆上桌宴，好好给她庆一庆。”

吴氏嗤笑了一声，对着张乐清挑了挑眉，很是不屑的道：“你除了会叫娘会叫姐姐还会叫个啥？你会叫大娘不？叫声听听来？乐清呀，你会开口了，大娘也是高兴。可人家村中像你一般大的女娃娃都早就能说整话了。你呀，你若是能说句完整话儿出来，这‘摆桌宴’的事儿，大娘去跟你嬷说！！”吴氏心中笃定，乐清只是一时魔障，会发几个简单音字而已，再难一点的肯定是发不出来，甚至这几个简单的音字说不准过几日这魔障过去了，也是不会发了。

张乐清抬眼瞧向吴氏，心中甚是不悦，但面上还是堆了甜甜的笑，眨巴着大眼睛先是对着张安英道了一声：“姑姑”又对着吴氏道了一声：“大娘”

张安英喜得：“嗳，嗳”的直应了两声

。

吴氏“哎哟”一声还未等再说些赌人心窝子的话，乐清又用她那响亮清脆的童音继续道：“乐清乖，不摆宴，花钱嬷嬷疼！！”乐清虽才来了三天，且发着烧，但从大人们的言语和平日的行事里能看出，只要提及钱，那就是张赵氏的眼中盯，肉中刺，现下的情况，摆不摆桌，庆不庆的对于她们娘儿几个的生活并没什么大改进，所以能不惹着张赵氏还是不惹为好。

吴氏没料到乐清竟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而且小小的娃娃，话中竟隐隐的带了几分条理，只怔怔的应着：“嗳，嗳，我就说咱乐清咋可能比不上别家的娃娃麻！！”又抬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对蓝氏道：“这孩子倒是会过日子！！”

“乐清会替你嬷打算了哩！！”张安英高兴的亲了亲她额头，道：“二嫂，你先给她洗洗，穿上衣裳，我去杨家喊我哥。”

“嗳，路上滑，你看小心。”蓝氏喜盈盈的回身到炕头的大木箱中翻找起乐清的小衣裳来，乐云则回身去外间端水去了，屋当中只站着个吴氏。

她讪讪的道：“那个，乐云娘啊，乐清开口说话是好事情，你且高兴着，我这就回屋去呀，我得去跟乐荣也说一声，叫她也高兴高兴呐！！”说着，从西厢出来，沉着脸进了东厢。

蓝氏高兴的给乐清收拾停当，从她嘴中又连要了几声‘娘’，才满足的抱起乐清，牵起乐云，出了西厢，准备带她们去给张赵氏喊‘嬷’，讨讨这个婆婆的欢喜。

“嬷嬷”乐清脸上堆着甜甜的笑，清细的小嗓子亮亮的喊了一声‘嬷’，她有心想要帮着蓝氏讨好张赵氏，又摆出那副乖乖女的萌样子来歪着小脑袋眨着大眼睛道：“嬷嬷，乐清会说话，乐清帮嬷嬷干活儿，陪嬷嬷拉话儿~”

张赵氏正坐在堂屋里给在学堂上课的小儿子张安宝纳鞋底，听小孙女这么一声清脆的喊，又听她这小甜嗓子一连串儿的蹦出些好话儿，板着的脸上也浮起几丝笑来，拉过她在脸上亲了亲：“我的小乐清哎~~你可是会开口啦！！”

乐云则懂事的倒了杯热水放在张赵氏手边，在这个家里，她除了在蓝氏面前别别扭扭爱搭不理之外，在家中其他人，包括吴氏面前，她都是乖巧懂事又会看眼色的，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这是个好事情，嗯，天大的好事情，快去把几个男人从杨家喊回来，去把你大嫂也叫过来，咱们现在就忙活忙活，今晚吃顿好的

。”张赵氏嘴咧了咧，心道，这回乐清会说话儿了，看那几个媳妇婆子闲谈拉话儿的时候还敢再拿这个明里暗里的消遣我！

蓝氏见张赵氏笑了，心中松一口气，道：“娘，安英已经去喊了，我这就去把大嫂喊过来呀”

正说着，张家的大孙女张乐荣已从东厢那里冲了进来，先是喜得一把抓住乐清，喊了一声：“乐清，乐清，你会说话啦？”话还未落就听张赵氏说晚上要吃顿好的的话儿，脸上更喜，手上撒开了乐清，转而对张赵氏道：“嬷，今晚吃啥？”

张赵氏的眉微微的皱了皱，道：“你就知道吃！！”

“哎呀，娘，乐荣这不是也是高兴的麻。”吴氏跟在乐荣身后也走进了堂屋里来，抄着手道：“她这还不是为了乐清这个宝贝妹妹麻，人家娃儿都是一落地就会‘哇哇’哭，一岁上的时候‘嬷嬷’‘爷爷’就会满嘴的喊，咱们乐清虽是不比她们，两岁上才开口，可不是个哑巴那就是好事情，乐荣心疼妹妹，这不是就操心着家里办顿好吃食给乐清庆贺庆贺麻。”

听吴氏这一番说，张赵氏的眉皱得更重了，剜了吴氏一眼，道：“就你话多！！”

吴氏转了转眼珠子，觉得为了晚上这顿好的，也该说几句好话讨好一下婆婆，于是又转身对蓝氏道：“乐云娘，我就说这乐清早晚能有神仙来治她的病。诺，要我说呀，咱娘就是那神仙，你说要不是咱娘压着不叫去给她看病，要不是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的，她这嗓子能烧好了？所以这都是咱娘的功劳，你可得记得她的好！”

“你快给我闭嘴吧！！！”张赵氏哆嗦着咬着牙，被吴氏气得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将手中的鞋底往她面前一摔，吼道：“去厨房烧水去！！！”

“哼，说好话也摔脸子。”吴氏不满的小声嘟弄着，扯着乐荣转身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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