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报信的人是得顺的三弟得利,他家刚分家,得利带着媳妇搬到了村东头,正巧紧临张家的那十亩肥地,蓝氏也正打算着在地里养鸡然后托得利帮着照看呢。哪知这十亩地才刚到手,便出了状况。

只见这块地正中央的地方,被啃得秃一块青一块的,有的地方还被刨了坑,好好的一块地变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而罪魁祸首——那两只羊却悠然自得,正在那满足的啃着一丛青壮的麦苗。

它们倒是会挑,周围最肥沃的便是这片地,地里的麦苗子也是比旁的地里的厚实粗壮,颜色也要鲜绿一些,可惜这时已经被啃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截麦根。

安英眼中目光暴涨,二话不说上前便强行将两只羊赶了出来,半上午的工夫,它们就已糟蹋了小半亩地,坑坑洼洼的,安英看了都心疼。

“啊哟!!在这呢,在这呢!!”大栓一家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脸喜色的二栓媳妇。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可找着了,这可是咱家的**呀,要是丢了,我可活不成了

。”二栓媳妇一边念叨着,一边上前,亲热的抚了抚两只羊,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母羊的肚子,见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跟在后面的一众看热闹的这时候才赶过来,见二栓家的羊找到了,都上前道喜劝慰,大栓二栓两人牵着羊,说说笑笑的夹在人群里就要往回走。

“慢着”安英上前一步:“二栓哥,你咋能就这么走了呢?”

“怎么啦?”二栓一头雾水的回头。

安英指指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麦地:“你看我家这地叫你家羊祸害的,你得给个说法呀”

“哦哟,可不真是的”围观众人似乎这才注意到张家被糟蹋的麦地,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二栓该赔钱,有的说二栓该给人家把苗子补上,也有的说,才这么点麦地,乡里乡亲的,哪值得给个什么说法,这张家也太会算计了。

二栓显然有些懵:“那,那你说咋办?”

安英在心里小算了一圈,被坏掉的这块地,等到割麦子,少说能收十几斗,这可不是笔小数字,自己也不好做主:“我看这片地,等到麦收时少说得打个十五六斗的麦子。”

“啊”二栓显然惊到了,这么多粮,他家小羊生下来全送给张家也不够啊。

乐云在乐清耳边小声地道:“幸亏不是咱家的地。”

乐清朝她挤挤眼,知道她说的是自家那二亩地,离这儿有十几步远,安然无恙。不过眼下被糟蹋的这块地虽不是自家的,可毕竟面积不小,十几斗的麦子也不是小数,就算一家人均分开,一人也能分得不少。幸亏安英机灵,喊住了二栓,要不然这个亏可吃大了。

“哎哟哟,安英呀。”一个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叫人厌恶的居高临下的意味的声音传来:“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也真好意思的?且不说你这麦苗子到熟还要小半年时间,而且还要施肥除虫浇水的,就算这些人力不用出,那谁又能保证到时的收成就那么好呢?我家那块地,一亩也就能收四百来斤的麦子,你倒好,这么一小片,狮子大开口,讹人呀?”

“就是就是,咋说这也只是片麦苗子麻”众人顿时议论纷纷,都觉得安英说的有些过分了

安英望一眼这个婆子,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不卑不亢地:“刘家婶子,我只是说这片地收麦的话能收十几斗,我可没说就要问二栓哥家要这么些粮,你可别误带了大伙儿。”

说话的‘刘婶子’,是刘和平的娘,姓潘,与儿子一起住在村南,与三栓家是邻居。早些年,张赵氏还年轻的时候,村里曾出过老张头与刘潘氏的‘桃色绯闻’,只是这事一直没有被确定,因为老张头说只是去他家借个农具,而刘潘氏却非要说老张头非礼她,刘潘氏生来一张好嘴,村里没几个在嘴皮子上能斗得过她,一来二去的,不管这事是不是事实,当时张家可算是丢尽了脸,因此也与刘家结下了怨。

到现在,张赵氏跟刘潘氏在街上见了面,也要互相吐一口唾沫才算罢,今日张家发生了这种事,刘潘氏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人群里有知道两家之间发生的事情的,纷纷议论起来,这两家人积怨甚深,刘潘氏又本就生得一张厉害的嘴,今儿又只有安英一个人在这,安英毕竟是个小姑娘家家的,生嫩的很,怕是要在刘潘氏手上吃亏。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叹息了起来。

只见刘潘氏不紧不慢,扬了扬袖子:“大伙儿快评评这个理,一块麦苗地哪值当得再跟人计较?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不在一块儿生活呀?”

安英板着一张脸:“刘婶子,这又不是你家的地,二栓哥还没说什么呢,你管的什么闲事”

刘潘氏跷着鼻子咂咂嘴:“哦哟哟,都来瞧瞧,姑娘家家的牙尖嘴利的,又这么会算计,这可怎么寻婆家呀?怪不得这么大了都没说媒的呢,啧啧啧,你刘婶子我呀,就是好心,要不刘婶子帮你寻一门?”

“你!!”安英气的脸倏得红了起来,手在袖子下紧紧的捏成拳头,却拿刘潘氏无可奈何,刘潘氏不愧是村中的‘名嘴’,一下子就戳在了安英的软肋上。

二栓一家人见刘潘氏出头,他们也都不出声的观望着。被刘潘氏这一提及,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又开始议论起安英的婚事,不少带着几分可惜的眼光有意无意的都扫向安英身边的乐清和乐云,安英是个好姑娘,可惜她家的血脉有些不好。

乐清在旁上看得怒气冲冲,这个婆娘明摆着是趁着张家大人都不在这儿,想要欺负安英一个姑娘家,她一个老婆娘了,说啥话人家也不会注意,可安英还未成亲呢,若是说的话过分了,可是要落下口碑的,在这一点上,安英就被吃得死死的了

。乐清吸一口气,忍下怒气,嘴角一弯,脸上浮起甜甜的笑来。

“刘奶奶”乐清脸上带着甜甜的笑,童音清脆,吐字清楚的:“刘奶奶要给小姑说媒吗?真的吗?刘奶奶真是个好人!”一边说着,还一边拍起小手儿,脸上一派天真灿漫,无害的望着刘潘氏。她过了年已然是三周岁,四虚岁了,说话清楚伶俐些也不是显得那么突兀。

“哟,这娃娃声音倒脆甜”人群里有人见乐清开口,议论的矛头顿时又指向乐清。

“我听说是前些日子开口了,倒没想到吐字这般清楚,说话比我家那娃儿还利索!!”

“啧啧啧,你瞧这张瓷细的小脸儿,这脆甜的声音,真真是讨喜!!”

人群议论纷纷,乐清只是盯着刘潘氏等着她的回答。

这弄得刘潘氏倒有些张口结舌:“那,那是当然!”

“哦~~太好喽~~”乐清高兴的蹦起来,转身伸手撒娇的摇着安英的胳膊:“小姑,刘奶奶这么好,她要是说成了,咱们从二栓叔家要回的粮,全给刘奶奶当谢礼,好不好?”

安英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心思百转,笑着捏捏乐清的鼻子:“好,好!!”

“这,这……哪用得这么厚礼……”刘潘氏有些愕然,她心中清楚,这块肥地到了麦收时,收十几斗麦子是十拿九稳的,十几斗麦子啊,就这么从天上掉下来砸在她身上,她觉得一时有些晕。短暂的眩晕过后,她才倏的想起来,她刚刚是帮二栓说话的,这会儿安英把麦地的赔偿给了自己,那自己是该跟二栓要呢,还是不要呢?

若不要的话,那可是十几斗的麦子啊,而且自已刚刚似乎已经说话应下了这事。可是,若是要的话……当着这么多人,她岂不是要自打嘴巴吗?这…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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