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宁王来了!”自从安王回洛城接了册封为太子的诏书后,坤宁宫里老人新人都过得心惊胆颤,大盘小小,小宫女内侍们都眼巴巴的祈求宋麽麽前去禀报。

要在以往,宋麽麽会狠厉的训斥几句,看在孝敬的银两的多少上选择性的做一两件。而这十来天,主子已发作了好几位二等宫女了,粗使内侍也打趴了七八个。照这样下去,主子的名声可就毁了。自己倒底是她的奶麽麽,也顾忌着许多,这才叹口气,尽量稳了稳心神上前。

“让他滚,废物一个,滚得远远的,别来烦本宫!”回答宋麽麽的,是一盏精致的琉璃灯的碎响。这灯还是过年时内务府送来的,说是外邦进贡,当时主子特别喜爱的,哪知道,时过境迁,这次却做了出气筒。

“娘娘,恕老奴多嘴,明天就是册封大典,后日,宁王和诸位王爷均要去封地了,无诏不得回洛城,您看、、、、、”虽贵为后宫之主,每月里初一十五皇上都要来坤宁宫,不料主子福薄,继宁王后再无好消息。这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的宝贝儿子就要离开身边了,她怎么能硬着心肠不见呢。宋麽麽小心的提醒道,也是怕事后秋后算帐责怪于她。

“他活该,和哥哥都不知道在做这什么,这些年的功夫全白瞎了。让人平安长大,还立了如此大功,囊中之物居然拱手让给了别人,去封地又如何,去了也好,反正本宫往后也见不着,更靠不着了!”皇后依旧铁青着脸,大声训斥着。

“母后!”自从毫无预兆争位败北后,宁王几乎是闭门不出。

他能想到的办法,左相早就替他想了。

如今,风端浪口尖,只能按兵不动。

父皇还不到五十,只要父皇一日不交权,他一日不登基,就还有机会。

随着当太子的日子越久,他的权势就会膨胀,没有哪一代君王在位时喜欢权势超过自己的太子。更何况,父皇本就是爱猜忌的人,到时候,他们只需要煽煽风,点点火,还有其他几位虎视眈眈的皇子的添油加醋,坐在高高的太子椅子上的人也得摔下来。

有机会,自己就不会放弃,哪怕是去了偏远的封地,只要有左相在,他的势力就在!

所以,不抛弃不放弃,宁王一直在给自己鼓劲。却不想,来看母后,就在这宫门前,听到了那么不堪入耳的话。

这,还是那个处处替自己打算,宠着自己的母后吗?

朝夕之间,变脸变得如此之快!

听得喊声,皇后鼻子孔都没有吭一声,瞪了面前的人一眼,扭头不再看他。

“王爷不要见气,主子近些日子吃不好,睡不香,脾性有些不好!”宋麽麽见宁王白着脸站在门口,进也是,出也不是,出面打着圆场。

“麽麽说笑了,这是本王的母后,子不言父过,更何况,母后是为本王的事操心,是为本王好,倒是本王不孝顺了!”宁王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悲凉,一字一句的说道。

其实,也正因为她是自己的母后,在这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刻,她应该给予他宽慰和理解。如舅舅一样给他分析原因,总结经验教训,而不是这样泼冷水,撒气!难怪人们常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舅舅也时不时的说母后太意气用事,容易坏事!

“王爷体谅就好,那您就陪陪娘娘,奴婢先下去了!”宋麽麽看了看王爷,冷面冰霜,那边主子依旧铁青着脸。母子到底没有隔夜仇,自己这做奴才的,还是撤远点的好。

不等两位主子发话,宋麽麽就溜出了门外。

里面的气氛太压抑,自己这条老命可受不住。

“母后,儿臣过来是准备向您辞行的。明天太子的册封大典后,必有一些宴席,想必母后也会很忙很累,到时儿臣不方便打扰。所以,这会儿过来听您教诲!”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宁王尽量语气缓和道。

“本宫没什么可教诲的,你、、、、”气也撒得差不多了!终于还是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儿子,册封,册封,册封的是那个贱人的儿子,自己这个后宫之主却还要坐在那儿当摆设,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想想都让她发狂。而自己这个儿子,却被发配去了最偏远的甘宁,要永远在那儿当一个蕃王,哪怕是自己要死了,无诏也不能回来见一面!这就是在剜她的心啊!

“如此,母后请多保重,儿臣不孝,先告退了!”冷冷的一句话,让宁王更觉得心寒,在坤宁宫多待一分钟都是一种痛苦!不等皇后回答,他就礼仪告退。

“王爷这就走了?”门外,宋麽麽轻轻的摇头,向宁王出来,又打着招呼。

“本王离开洛城后,母后就交给麽麽了!”看到宋麽麽,宁王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本步,交待一番。

“王爷请放心,奴婢省得!”宋麽麽倒生出了几分不舍,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眼看着就要远离皇宫,远离洛城,再见时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主子也是惯坏了脾气,这时候了,母子俩还赌什么气!

“承恩,这些日子里,太子去过几次静思院?”与此同时,养心殿,皇上搁下朱笔,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皇上,要不是风云拦着,太子是恨不能夜夜去静思院!”承恩笑道:“就这样,还是让风起带着他去过八次了!”

“轩儿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抬头,凝视着某一个地方。“听说,他还去见过杨家那位丫头?”

“是的!”太子的一言一行,不都在主子您的监视之中吗,这样盘问是为了哪般。

“承恩,都说帝王无情!轩儿钟

情于那个丫头,也是一道劫难!”不等承恩开口,皇上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朕刚封为太子,在林府后花园无意中撞见了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朕心动不已。一朝迎入东宫,恩爱无比,那段日子里,朕甚至想着,就算是不为君王也不妨。可惜,好景不长、、、、、”是几位皇兄皇弟的蠢蠢欲动,是自己几次险遭不测,是父皇明里暗里教导他要收买人心,陆续抬回了侧妃,夫人,假戏真做,逐渐冷落了她,直到轩儿出世,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人生的许多美好的东西。

渐渐的,他不敢看她的眼神,他越发躲避,甚至于,在登基为帝时,为了大局的稳重,他不敢封她为后。总以为,过一些时侯一切都会有所好转,殊不知,年轻气盛,中了别人的计,一失足成千古恨,将她推得越来越远,甚至于,差点杀了她,差点害了轩儿。

时过境迁,每每回想起来,心中就是一阵后怕!

特别是那场大火,将他烧醒了。

“皇上您放心,奴才看太子和杨家那姑娘也都是有分寸的人!”要不然,一个死皮赖脸的跟着回宫,一个头脑一发热就带了回来,那真正麻烦的可就是眼前的人了。

“是啊,想不到,那丫头也挺有个性的!”皇上点点头:“不知道,那个小子游学得怎么样了?朕如果没有看错,他将是轩儿的左臂右膀!”

“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都能看清形势,自知其短!”最怕的就是得寸进尺、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人。在宫中行走这么多年,承恩算是看透了各色人群。

“听说那个庄子轩儿安排林家人接手了?”皇上想到一事问道。

“回皇上,奴婢听风起说,怕给杨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表面上,说是林家的产业了。”承恩点点头,林家此次大捷后,随着太子的册封地位水涨船高,难得的是,依旧保持了一惯的低调。只是,芋子的事,到底是让人又恨得牙根痒痒,却又莫耐其何。

“传令户部,今秋那叫芋子的物种收获后,悉数收购培栽,三年内,必务让西宋百姓都能种上!”在有生之年,没有比看到自己的子民不挨饿更具有成就感的事了。本想让轩儿来做,但,这得罪人的事儿,还是自己一肩扛了吧。再说,自己出面,想要打那庄上主意的人也得掂量掂量了。那丫头躲得倒快,自己想要赏赐都没机会。不过,轩儿是个重情的人,想必,也不会让她吃了亏去!

“皇上英明,民间百姓可就享福了!”承恩知道主子这是出手为太子解决后顾之忧,又考虑到了百姓苦疾,感动的叩拜谢恩。

“在位二十余年,朕自认勤恳,却还是有那么多的黎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朕于心不忍啊!”挥挥手,示意承恩下去。

“是,奴才这就传旨!”出了养心殿的宫门,承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夜已深了,传什么传啊!回首看到皇上孤单的身影,示意小内侍进去伺候他就寝。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操心,当皇上未必就是福!

摇摇头,承恩终究还是去了户部。皇上都没就寝,大伙儿就跟着受累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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