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阿惠一直帮我保守秘密。但村子里开始对我风言风语起来。我们那个村子离我打工的城市不太远,有人会经常去那里办事。我有几次在大街上看到过村子里的人,他们问我在这儿做什么工作,我没犹豫就说是帮人洗头。

就是从那时起,回家过节的时候,我只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因为一出去,就会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每个月给家里寄的钱比以前多了,凭我一个女娃,哪有那么多的能耐寄回去那么多钱,肯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那段时间,父亲从农田里回来就直叹气。

母亲也一直追问到底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

向来懂事的弟弟甚至为了我和别人打了架。

我极力说服了他们,让他们相信我没有在外面做见不得人的事。

母亲还找媒婆帮我说媒,她怕夜长梦多,将来真的在城里被人骗了,就更嫁不出了。

我当时已经18岁了,在农村18岁正是婚嫁的年龄。但我当时一点都不想把自己嫁出去。一方面家里的负担还太重,另一方面,我不想从此就被困在那个小山村里,我心里对那个城市似乎还怀有希冀。

于是,我对母亲说,等小绎高中一毕业,我就会回来相亲结婚,以小绎的成绩,在大学里拿奖学金是不成问题的。况且国家还有助学贷款的政策。那时家里的负担就会轻点,我再考虑结婚也不迟,现在还不想结婚。

母亲见状也不好逼我。就说,络儿,妈其实也舍不得你现在出嫁,就是担心,你为了家里,在外面受苦不说,万一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到时找谁来托付终身呢。

放心吧,妈。我会小心的。

我一边说着使她放心的话,一边内心深深自责起来。

我欺骗了家人,做了败坏风俗的事,将来我会不会遭天谴?我常常会这样想。

过完节,回到城里的时候,我常常做梦,梦见村里人都朝我吐口水。人群中就有爸妈和弟弟。他们不要我了。有一次被梦惊醒的时候,正躺在关越怀里,然后,我鼓起勇气对他说:“我以后不想来见你了。”

这时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是嫌我对你不够好?还是给你的钱不够多?”

我说,不是。是我怕被人发现。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不想来见我,我还想见你,怎么办?我还想带着你一起去旅游。”

我心里一热,就问:“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呢?你会不会突然把我从你身边赶走?”

“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问这些问题,只能说明你很贪心,我说过留在我身边就不要太贪心,按时来陪我,照我说得做,然后收好我给你的钱,别的不要想太多。”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感到很失望。但为什么如此不甘心?那个叫潇潇的女人说,我是目前在他身边待的时间最长的一位女孩子。

就这样跟他的关系持续了又将近一年。后来,小绎来看我,我才决定不再见他,因为我怕再这样下去,连最信任我的弟弟也会怀疑我,然后精神上有所负担,不能在学校专心读书。也想看看如果我真的不去与他见面,他会怎样。

有好几次,他的秘书联系我的时候,我都说,身体不舒服,恐怕不能去见他。秘书问我哪里不舒服,我随便编了一处。然后我问是他让你问我哪里不舒服的吗?秘书说,不是。是她自己想问的。

我感到一丝失望,同时内心却变得空空的,习惯了每个星期与他见面,和他做各种事情。现在不见他了,虽然有阿惠作伴,却觉得很无聊,有些寂寞。

后来,我忍不住又去跟他见了面。他却对我比以前冷淡了几分。我更加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当他再一次让我服用避孕药时,我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如果我不小心怀了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打掉。”

“可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你应该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

“以我的身份是不会为一个私生子负责任的,你懂吗?”

“我会自己养他。”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不听话。”

我只是想试探他一下,他却突然生气了。

瞬间,我开始意识到一些事情,有一种刚从梦中醒来的感觉。他或许一点都不在乎我,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自我感觉,或是我的一种幻觉。

或许是我太贪心了,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根本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我不应该继续待在他身边。

我假装服下了那粒药,却把它握在手里,趁他不注意扔下了床。

我想让自己对他彻底死心,对那个城市不再有任何期待。

我真的怀孕了。

却也真的从梦中醒来了。因为在我告诉他我怀孕的第二天。他的秘书就打来电话告诉我以后不用再去见他了。还说他最近可能要换新口味了。

我终于把他给我买的手机扔到了臭水沟里,我觉得自己就像那些臭水一样肮脏不堪。我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仅仅因为梦想破灭了,就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一切都是一场梦,不是噩梦,却比噩梦更扰人睡眠。这样的梦我再也不想做了。它太过不堪,令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