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周日,韵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客厅那台米色雕花摆钟时针已经指向8了。她在吃早饭之前已经带小天一到附近的公园转了一圈,现在小家伙正由周嫂照看着,在自己专属的早教室玩拼图。待会儿还有早教师过来陪他玩各种游戏进行语言等能力的开发。小家伙虽然只有1岁零几个月,却已露出了聪慧的特质,但是有时会调皮到让早教师哭笑不得,这时就只有林常能让他乖乖听话。

早教室就在客厅的左侧,她走进去,孩子立马摇摇晃晃走过来,然后抱住她的腿,嘴里已经能清晰地叫出“妈妈”了。韵俯下身,亲了亲他稚嫩的带着奶香的脸蛋。带着商量的语气道:“宝宝,妈妈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你要听话,不要闹,好吗?”孩子像听懂了他的话似的,嘴里发出不清晰的“好”字。可是她走出去的时候,他就闹着要跟去,周嫂就去玩具橱柜里拿出了更多的玩具来吸引他。韵看他稍稍安静下来,终于出了门。

她又上了二楼,推开门,来到一个法式起居室,而她和林常的卧室(确切地说,是她一个人的)就在右手边。书房在右侧,挨着书房还有两间卧室。林常通常都会在离书房近的那间过夜。起居室完全欧式装扮,与外面的阳台之间有一道门。韵推开白色的门,阳光绕过她在身后铺成了一条乳色的小径。

“我去看爸妈了。”

林常正在阳台上看报,抬起头,报以惯常的笑,韵经常觉得那笑里带着久经沙场的圆滑和世故。但是她却不讨厌这种笑。因为他的脸配这种笑有种无以名状的魅力,用优来形容也是可以的。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然后他又低下头看报纸了。

她又习惯性地帮他往杯子里添了些咖啡。然后注意到他上身只穿了件薄毛衣,就说:天气挺凉的,要不要给你拿件外套。

“好的,谢谢。”

韵进去帮他拿了件驼色的外套,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下楼的时候,看到新雇的钟点工正在做清洁,对了她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去车库开车。

别墅前的院落里有园丁在修剪草木。他看着粉色的轿车从车库开出来,就知道她们的女主人又要回娘家了。他才来这里工作不久,却早闻她看起来还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做起事来却有着男人的果断干练。他想这样的话和男主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他对林常的熟知却是从很早就开始了。他们以前做过邻居。他的老婆就是周嫂。最近下了岗,是林常提出让他来这里管理院落里的花花草草的。

韵结婚后,本来想把自己的爸妈接到市区离她不远的地方住,但两位老人说住不惯别墅,就拒绝了,如今依然住在近郊的老房子里。最近听说那里要拆迁,两位老人一直说舍不得离开。韵就安慰说,新的商品房住起来会更舒服。简爸简妈还是一脸伤心地说:住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能说搬就搬呢。韵就不再劝了,只在心里感叹:世事哪能尽入人意呢。

爸妈早就知道女儿要回来陪他们过周末,厨房的冰箱里早就塞满了一大堆吃的。有韵爱吃的坚果和水果,也有她爱吃的蔬菜和鲜肉。

韵一进门,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摆了几盒高档养生品。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简爸见状赶忙说:今天你三婶来过了,说能不能安排她们家诗进常远。

韵没有回话。直接把这些礼品扔进了垃圾蓝。然后扭头用稍柔和的语气忙着帮她倒水切水果的爸爸妈妈说:今后再有亲戚送东西来,你们就直接扔掉,能不能进常远,也不是我说了算,我顶多也只是里面的一个员工,没有什么发言权。虽然我嫁给了公司总裁,公司也有公司的制度。也不能是谁说了算的。

“这些我们也知道,我们也是照你说的,答复过你三婶了。可是这些东西,你就这样扔了,总归是不太礼貌的,都是亲戚,不管以前怎样对我们,现在既然送礼主动示好了,我们做的太绝就不好了。”

“谁是他们亲戚?在关键时刻不帮忙不说,还说一些风凉话,简直比陌生人都还不如。现在觉得我们能高攀他们了?”韵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小,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吧。今后我和你爸不用你说也是不会再收礼的。一周难得周日一聚,就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闹不开心了。”

“是呢,我是回来陪爸爸妈妈的,不想那些让我提起就一肚子火的人了。爸爸妈妈今天为我做什么好吃的啊,或想吃我做什么菜啊。”韵搂着妈妈的腰,脸贴着妈妈的脸道。

“韭菜鸡蛋饺子,再炒几个小菜招待我闺女中不中。”简爸递过一个削好的苹果,乐呵地道。

“恩,让我想想。”韵呀了一口苹果,故意调皮地道。“我还要吃爸爸最拿手的红烧狮子头。”

“好好。”爸爸一脸慈爱地望着女儿,心里有些激动:这孩子还没吃腻老头子我做的菜呐。

“不过,那些人终究是你的长辈,今后在他们面前,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简妈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道。

“知道了。”韵想今后见面的机会又不多,就这样答道。

韵和父母在一起要么是逛街,要么在家打牌或看电视。韵有时还会开车带父母到老年俱乐部参加一些周末活动。

这天在看电视的时候,韵突然想念起宝宝来。就打开手机看孩子的照片,在旁边做刺绣的妈妈看到了,就说:你这是何苦,把他一起带来多好。

“我不想忽略了爸爸妈妈。”韵合上手机,很随意地道。然后对爸爸说:爸,好久没和你切磋棋艺了,要不咱们来杀一盘。

爸爸开心地道:好好,便去拿象棋了。

可韵注意到刚才的话似乎让爸爸妈妈受了很大的触动似的。但她只是想补偿爸妈对自己的付出,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也这样做了。

晚上韵依然在父母家留宿,然后第二天再直接回公司上班。

吃过晚饭,韵陪父母在外面散了散步。然后三人一起打了会儿牌,说了会儿话,就去睡了。

“爸,今晚向你借用下妈妈,你不介意吧。”韵总是这样向爸爸道晚安。

“尽快拿去吧,我早就嫌弃她了。”

“你这死老头,我们明天就离婚。”

韵小时候听到这句话时特别害怕,但现在反而感到很开心。

韵向妈妈讲了宝宝最近的一切状况,和她一起看了照片。看了照片之后,韵顺势把脸埋进妈妈的怀抱,安逸地躺了下来。她和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但每次这样躺着睡觉时,她都不怎么说话,长大了却依然留恋母亲温柔的怀抱。说话反而会破坏这种幸福的感觉。

“我们韵有心事吗?”妈妈很多次都会这样问她。

“我们韵过得开心吗?”这次妈妈却问了这样的问题,她和孩子的爸爸都清楚,韵是为了什么才嫁给林常的。他们也知道,她在结婚前一天偷偷哭了。

她没说话。因为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所想的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是穷人的命运,让父母不再受到嘲弄。她开心吗,她不知道。

“要不是为了父母,我们韵现在会过得更开心吧。”

“不,妈妈,我很开心。”韵用坚决的语气对妈妈道,鼻子却酸酸的。

“韵不开心了,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

“恩,我会的,爸妈放心,我过得很好。”

她听见妈妈在叹气,但她努力使自己不去想刚才的问题,努力使自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