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玥以丝绢掩唇,清灵的笑声传出,状似害羞,“司徒公子如此谬赞,奴家都快不好意思了!”

看着这样的苏晓玥,司徒漠的黑眸只冷静地闪着光芒。她虽以丝绢遮了唇,他却哪里能不知她嘴角却已是浓浓的冷笑,怕是对他的说辞不屑又几分厌弃。照理说,他该十分生气,只是像她此刻的娇羞模样着实是少见,虽只是假装,却依旧遮不住她浑身一语中人的风韵。

“苏小姐这样害羞,在下不说也就是,只是,”司徒漠扬唇笑着,“在下方进这里时,寒气袭人,再见小姐竟在这里睡着了,果真是担心不已,苏小姐若是因此染上风寒,在下可便是罪过大得去了。”

“嗯?”苏晓玥闻言,忙一脸疑惑,“司徒公子是指此处很冷?”

“难道苏小姐并无感觉?”司徒漠凝眸问道。

收到他探寻质疑的眼神,苏晓玥立刻如沐春风地灿烂一笑,“多谢司徒公子的关心了。只是,奴家倒是不觉得,只觉着这清凉舒服得很。方才奴家实是贪恋这难得的好睡处,便觉舒适地睡过头,未曾知司徒公子进来,让公子见了奴家的丑态,真是抱歉得紧。还请司徒公子莫要见怪才是!”

一番客气倒也不显做作的话让司徒漠不禁笑了起来,从她的话中也辨得出她说这里清凉舒爽的话一点都不假。

“苏小姐说哪里的话,苏小姐便是睡着也是美的,何来丑态之说?苏小姐可莫要妄自菲薄才是!”司徒漠黑眸静静地看着她,“不过,在下倒是讶异苏小姐竟不畏这寒气,方才若知小姐并无事,在下便不会让小姐的丫鬟来打搅小姐你的美梦,而她也不至于被小姐训斥,从而影响苏小姐与丫鬟之间的主仆感情了。却是在下不曾细作推想,要与小姐说抱歉者乃是在下才是。”

又是一通满是道理的话,却让苏小姐听得微微一愣,明眸微眯,倏见他眼底的笑意,顿时明了他竟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

苏晓玥眯着眼闪着猜测,他是知道她想借机教训紫鸢,还是原本他与紫鸢之间就有某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然而,与她对视的那双眼深邃得根本找不到一丝可以得知谜底的线索。

“司徒公子言重了,奴家……”苏晓玥状似不知如何是好地说着。

司徒漠却是严肃了神色,“这礼苏小姐是非接受不可的,否则,在下便当是小姐不想原谅在下了!”

诶?

苏晓玥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微愣了一下便觉好笑,被强制接受道歉,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多见吧!

于是,在苏晓玥沉默的认可下,司徒漠很是庄重地道歉,苏晓玥只是冷冷地看着,心头却同时思忖着另一件事——地上跪着的那一个还没有解决。

“方才在下处理事务一时忘了时辰,等到忙完一切,这才想起了小姐。原以为小姐已用了午膳,问过厨房竟得否定的回答,在下这才忙赶过来,着实是在下疏忽了。”司徒漠又接着道,“甚幸小姐是舒适地睡了、此时虽时辰已晚,但不知小姐是否肯给在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请苏小姐一同用膳如何?”

一同用膳?

苏晓玥微皱眉,“司徒公子莫不是亦因身负公务而忘了进午膳?”什么事能让他忙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吃午饭?且不说他是君王,他也是这山庄的庄主,必然是有奴才下人按时给他用餐或者提醒他进餐的,有人提醒便是想忘也忘不了的,那么他就是在一个没有人提醒或者说没人敢提醒的环境下了?

重重推想,苏晓玥更加怀疑司徒漠那深不见底的心里究竟在做着怎样深层的打算。

司徒漠闻言一笑,“苏小姐果是冰雪聪明,只在下一句话便猜到了。不知苏晓玥可愿与在下一同进膳?”

“这……”苏晓玥微微沉吟,既然此刻扮演大家闺秀,总得有些矜持的模样。

“如何?”

为难地蹙眉后,苏晓玥抬眼看向他,“虽然这于理不合,只是,既然司徒公子如此盛情邀请,奴家若是再退却便是奴家的不对了。”

“苏小姐真是通情达理之女子!如此,”司徒漠笑着旋身侧向门口,单手往前一伸,“苏小姐请吧!”

苏晓玥看了看他,便往前迈开了步子,只是才走两步,她便顿住了。

“苏小姐?”司徒漠疑惑地看向她。

苏晓玥忙笑着赔礼,“司徒公子,抱歉,可否稍等片刻,待奴家将方才未处理完之事处理好?”说着,目光抛向了地上跪着一直未曾抬起头的紫鸢。

眉梢微扬,司徒漠立刻明了,轻轻一笑,“自然,小姐自便!”果然,她哪里能放过?

看着朝紫鸢走去的苏晓玥,司徒漠轻笑起来,他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是打算如何处理的,对一个于自己有极度威胁之人,她会使出怎样的方法来。

“紫鸢!”

苏晓玥走到了紫鸢的跟前,一双锦色绣鞋出现在她的眼底。

“是,小姐!”

答话时紫鸢的身子微微一震,虽然不是非常明显,苏晓玥却看到了,于是不觉嘴角眸低闪过冷笑,想是她跪着也不忘要怎样来好好报她的一个耳光之仇吧!

低眉看着她,苏晓玥半晌地没有开口,这倒是让一旁看热闹的司徒漠微微纳闷了,那样的眼神里,他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只得静静地看,细细地分析。

良久,苏晓玥终于再次出声了,只是,却意外地是一声长长地叹息,“哎——起来吧!”说着,竟也还伸出双手微弯身打算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只是,对方可不领她“这份情”。

一副害怕的模样,见她要扶自己,紫鸢忙挪开了身子,自个儿万分感激和惶恐地道了谢,而后站起身在苏晓玥的跟前退开了两步。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口中仍是喃喃地感谢着,既清晰又带几分清冷。

见她一副惊恐地躲开自己的手,苏晓玥微低眉敛了眼底的冷笑,而后再缓缓睁开,此时已是十分的伤心,还带几分氤氲了。看着,司徒漠黑眸里的笑更盛了,依然是不变地演戏,依旧是不管是真是假,那模样总是让他忍不住地将目光只落在她一人的身上。

“紫鸢,你在怪我是么?”

苏晓玥看着紫鸢,一副泫而欲泣的模样,语气是多般的难过,让人听着已是想要疼惜了。

紫鸢闻言,慌忙挥手,“不,不,奴婢怎么会怪小姐呢?奴婢……小姐你不要这样子,奴婢……”一副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扶你起来?而且还站得这样远!分明是要与我生疏了,不是气我又是什么呢?”

苏晓玥神情不变,语气却又多了几分委屈,好像她才是那个最为委屈的人。

“这……”

紫鸢敛眉咬牙,此时谁也见不到她眼底是怎样的神情,只是单从她全身散发的气息,苏晓玥便知,她心头又有什么在暗自算计。

只是,无论她怎样筹划,此时却是无法奈她苏晓玥如何的。

“哎——你果然是怪我的,所以才不肯轻易地原谅我。”苏晓玥见她仍是低头,于是便蹙了眉头,幽幽地开口,“你原是我最贴身的丫鬟,近身伺候我的时日亦是最长的,也是所有丫鬟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所以起初我才留了你在我身边。只是,我原便是只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家小姐,事事都需依赖了你,也因了着不好的脾气,总让你吃不少的苦头,多是责骂打罚,时日长久,也难怪你日愈对我生怨恨了。说来,也都是我的错了!”说着,很是配合的长长地叹一口气——编这么一长段的话总得喘口气。

“小姐……”

紫鸢微微撑大了眼睛看着她,再明显不过的惊讶,而惊讶之下,也难免地露出几分真实。她的眼底已有防备滑过。

见了这番情景,原本便相当怀疑苏晓玥是在编段子的司徒漠完全敢肯定了,她压根就是为了某个目的又“全身心”地投入“演出”了。

“可是,紫鸢你知道吗?”苏晓玥说话声依旧是幽幽的,“我这性子哪里是能交到朋友的,也唯有你与我是最亲近的。我总以为你在我身边,自然是最懂我的人,便想着你肯定是不会犯错的。可是,你让我生气的机会却那样多,我看着总是难过,我一难过便心情极是暴躁,你也知道的。于是,总是骂你打你责你。可是,我知道,看着自己信任的人被自己一时地怒气被训得对自己恐惧,我是多揪心呐!”说着,还甚是唱做俱佳地捂了捂胸口。

侧旁,司徒漠看着,掩不住的笑已经爬上了眼角,恍然间竟让他想起那次在皇都外树林中救她时的模样,是这副唱做俱佳的姿态未曾变一分。

只是,对象变了,不再是他。

“小……”姐……

后一个字似乎被紫鸢含在口中说不出来。

不露痕迹的精光自苏晓玥的眼底闪过,她仍继续说着:“只是,哎,我又总是那样拉不下颜面来与你道歉,毕竟小姐对丫鬟道歉是从来没有的。这次,我也是心急的,你原知我睡觉时最厌的便是有人搅扰,且若有人扰了,必是有一通起床气的。方才,你扰了我,且司徒公子进来时却未曾预先通报,你让我怎么不气?怎么不对你失望?故而才……”说着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我原只端了小姐的姿态,如今,”苏晓玥缓了缓继续,“我与你说声对不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