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路程到底是让苏晓玥睡了一个夯实的觉,一醒来,却发现人还在马车上颠着,掀开帘子,外头却是换了一副景象,不见郊外的荒芜,竟是好一派的田园风光,风景宜人,倒叫人以为这是世外桃源了。

苏晓玥自然是稍有吃惊的,不过,心下也了然了几分,只怕这将要见之人是个脾气古怪的。

“现下就不怕这毒日头了?”司徒漠凉凉的声音携着风飘来。

苏晓玥也懒得看他,只专心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不想让他给搅了自己的好心情。

司徒漠见她不答,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骑着马正好将照射到她脸上的阳光给遮挡了。苏晓玥骤觉凉了几分,自然是抬眼望去,不意地对上他那黑色的双眸,此时它们盯着她却是专注得吓人。她几乎要下意识地将目光给挪开了,可骨子里的那股执拗劲让她只一瞬不瞬地也盯着他。

司徒漠很是意外地凝视着她,方才有那么一瞬,他以为她在看到自己之时便会转过头装作未曾看到他,可偏偏她却让他意外了,此时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正静静地回视着他,仿佛要跟他较上劲来。

顷刻,苏晓玥便从那双墨黑的眼眸之中瞧出似要溢出来的笑意来,顿时便让她觉得此时的光芒皆在他的眼中盛放了。

她怔怔地盯着,而后皱眉,瞥过头不再理会他。不是不想知道他突然的笑意从何而来,只是,她更知道她若相问,只怕是他纠缠得更凶。此时,她已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许多,若她所料不错的,她“所在”的时日只怕是不多了,她不想自己的心有任何的牵绊。

看着她刻意的躲避,司徒漠眼里的笑意立时消失殆尽,染上了阴鸷之气。她总是这般的多变,让人摸不透她的心,可她哪里知道,她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多了解她一分,越是想将她这道谜题留在身边慢慢解答。

两人的互动,其他两人很是有默契地黑了脸,只是苏晓玥和司徒漠皆未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于是二人便也不多说多做什么。

“还有多久?”苏晓玥看着窗外,淡淡地问道。

蓝傲天当然知道这问的是自己,却也不含糊,“前方便是。”

前方?那是一个茅草屋吧?

苏晓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虽不甚清晰,但隐约可见是茅草屋的模样,难道这住里头的人都不怕下雨?她虽然身在城市,但也是知道这茅草屋的,这一逢着下雨,便是外头下,里头也在下了。难道这里头的人是打着伞度过雨天的?

心下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苏晓玥哂笑,自己似乎弄错了重点了。

乍见她眼底的笑意,其他几人皆是皱眉,但也不问,只转头盯着那茅草屋,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因着此时的路程并不远,苏晓玥便道要下马车走过去。众人皆知她是想欣赏风景,倒也不加阻拦,便让她下了马车。她既已不乘车,他们几人自然也没有骑着马的道理,便也都是牵着马与她一道往前走。

苏晓玥慢悠悠地走着,呼吸着这夹带着青草和花香的新鲜空气,脸上也和悦了不少,微微闭上眼,静静地领受纯净的大自然的恩赐。这样的享受便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乡下也是感受不到的。

其他几人明显地感受到她不错的心情,顿时也放松了不少,不过,放松之后,却是双双眼睛都如盯着珍宝般地凝视她,眼底都是她那一副轻松惬意的倾国之容,哪个心底不是想着要将她纳入怀中,永远都不让她离开?

沉浸在清新空气中的苏晓玥并不管这许多,兀自走着,不时地弯腰拨一下路边的小草小花,好不快意。

很快,他们便到了茅草屋之前。方才离得远,没曾看得仔细,现下,苏晓玥看着眼前这一丛丛的花草倒是不免有几分讶异了,这些花草均是长相奇特,皆是她不曾见过的。

“这些……”

苏晓玥正要问出口,却忽而听见脚步声,便立刻抬眼循声而望。只见那茅草屋原本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一道灰色的身影立刻映入她的眼帘。只是,她尚未看清楚他的容貌和装饰,却先被他那明澈犀利的眼神给震到了。立刻,她的心里便生出这样的一句话来:这是世外高人才有的眼神啊!

感慨着,苏晓玥便忘记要将他去打量一番。倒是除蓝傲天之外的两个人率先将他仔细地看了上下。此人满头白发,连眉也是白的,那长长的胡须更是不必说;一张方脸,鼻梁挺拔,一双鹰眼,瞧着人时仿似能洞悉内心;一袭灰色长袍加身,足蹬黑色粗布鞋,朴素之极;这满身的沧桑和内敛的气息,让人猜不透他的年龄,更不知他的想法。

此时,那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此时亦看着他的苏晓玥,毫无顾忌。

这也正是司徒漠立刻便皱起眉头的原因,即便是知晓这人的身份,却也看不惯他的眼神。于是,想着便立刻行动了。

苏晓玥只觉熟悉的气息挡在了她的面前,抬眼,那厚厚的背似一堵墙,屹立不动。

那门口立着的老人见状,这才将目光缓缓地移到司徒漠的身上去,乍见他的神情却是笑了。

“年轻人这是做甚?难道老朽还会对她有所企图不成?”那人却是直接将司徒漠的心意给道出来了。

闻此言,司徒漠倒也不遮拦,大方地承认,“在下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瞧这语气,分明就是半点不客气。

苏晓玥听着眼前的人传来的声音,听着他说的内容,倒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人了。这人,其实这样没有眼力见的?这分明就是在挑刺!

可即便是在挑刺,她也无法说什么,再怎么说,他却是在为她着想,终究是眼睛里容不得一丁点的沙子。

苏晓玥在心底暗暗地叹口气,这世上,只有他司徒漠一人会如此待她。

“若然如此,你这不是要将天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给挖了?”老者一径笑着,却不曾对司徒漠的言语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苏晓玥听着老者的话,正想幽默地回上一句“谬赞了”,却不想司徒漠仍是比她先开了口。

“如是有必要,在下自然会做。”司徒漠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着,语气再认真不过。

顿时,苏晓玥无语了,这人倒还真是看得起她!纵是再倾国倾城,难道天下所有的人都看得你入眼?指不定有人连看都懒得看呢!

彼时,老者闻之,却是叹气:“年轻人戾气太重并不见得好!”

所有人都听得出这话是有劝诫之意的,但司徒漠乖戾也不是一天两天,哪里是他此时一句话便能扭转过来的?

于是,接下来便是司徒漠毫不为所动的冷嗤:“若是戾气不够重,又怎能压得住这世间的妖魔鬼怪?”

这所谓的“妖魔鬼怪”,不用多说也能知道是些什么人,无非就是皇宫、官场上的那些幺蛾子?关于司徒漠的这一点说法,苏晓玥却是再赞成不过的,身处他那个地位,若是谦谦若君子,便是只有被啃噬的份,戾气重些,那些个妖魔鬼怪才不敢作怪,他的国方能保全。

司徒漠的话一出,老者只微微一笑,便不做说法,但也看得出并不以为意。微微侧过头,却是对上一旁的蓝傲天,“国主此来可是为她?”这个“她”不言而喻,正是他方才所见的女子。

蓝傲天自然明白,只点点头,“正是!”

“既是如此,便让她进来吧!”老者说着,便转身回到屋里,“只她一个人进来!”末了竟是来了这么一句。

司徒漠和沈若愚自然是狠狠地拧起眉,转头却是向蓝傲天要个说法。

蓝傲天自然明白,淡笑:“两位想进去?”

司徒漠冷哼,沈若愚亦是不落其后。

“难道我们就这样将人交给他?”说到底,司徒漠并不十分相信那人。这世间沽名钓誉之人数不胜数,虽是他蓝傲天相信之人,可未在他确定之后,他断不敢轻易相信。

沈若愚亦是冷了脸,“她不能一人进去!”他的顾虑与司徒漠自然是相同的。

蓝傲天轻笑出声,“你们既然不信本国主,为何又随本国主前来了?”

一句话让司徒漠和沈若愚两人说不出话来,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毫不动摇,仿佛若是将苏晓玥一人送进去,他们便要与之拼杀似的。

当此之时,自然只有将决定权交给要见面的主人来决定。

“既然国师要见的人是苏晓玥,那让她自己来做决定总没有问题吧?”蓝傲天轻笑着,转而对着司徒漠身后的苏晓玥道:“你来决定要不要进去!”

此时,司徒漠才微微退开,转身低头看向低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苏晓玥。其实,不必多加揣测,他便知道她肯定会单枪匹马地进去,只是,此时她的神情却有待琢磨。

半晌,待几双眼睛似乎要将她盯出几个窟窿来时,苏晓玥才缓缓地抬起头,嘴角带着些许的微笑:“我当然是自己一个人进去!”

司徒漠当即眯起了眼,“你又在打什么算盘?”这说话,怀疑竟是不带半分遮掩了。

苏晓玥轻笑,“抱歉,我不爱玩算盘。”她向来喜欢的都是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