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今说:“奶奶知道徐爷爷喜欢看《三国》?”

“我知道啊,山山他爷爷的书架上书虽然多,他最爱的还是看有关历史方面的书。”

“哦?”陈默今一个转音:“我听说喜欢历史和文学方面的人,个性方面有点敏感。”

陆奶奶看了一眼陈默今没有做声,她怎么会不知道徐爷爷是个敏感的人呢,在一起过了几十年,徐爷爷是什么人她很清楚。

陈默今接着问:“徐爷爷戴得眼镜镜片很厚,想必是看书看得吧?”

不是,徐爷爷眼睛的问题,徐家上下都知道,是当年徐爷爷年轻的时候被调到外地工作,每天给陆奶奶写一封信写成了近视。

那时甭说网络,就连电话都很少见,最普遍的联络方式就是写信。

徐爷爷每天一封信流水账般交代他的生活,嘴上说得不行,笔下写得也不行。谁要看你每天几点起床早上是喝了豆浆还是油条,一句有关感情方面的话都没有。

陆奶奶说:“他是喜欢看书。”

陈默今说:“你们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识字的都没几个,徐爷爷还有这个爱好,很难得。”

——————

陈默今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声音关小,不是关掉电源也不是放静音,从电视喇叭里传出来那细细的声音,给人有种入睡的感觉。

陆奶奶对陈默今的了解只限于他是徐山的朋友,结婚了,有个儿子。

“奶奶,您知道徐山给他爷爷买了什么书吗?”

书啊,陆奶奶想了想,说:“是《三国演义》这种的书吗?”

陈默今说:“奶奶知道徐爷爷喜欢看《三国》?”

“我知道啊,山山他爷爷的书架上书虽然多,他最爱的还是看有关历史方面的书。”

“哦?”陈默今一个转音:“我听说喜欢历史和文学方面的人,个性方面有点敏感。”

陆奶奶看了一眼陈默今没有做声,她怎么会不知道徐爷爷是个敏感的人呢,在一起过了几十年,徐爷爷是什么人她很清楚。

陈默今接着问:“徐爷爷戴得眼镜镜片很厚,想必是看书看得吧?”

不是,徐爷爷眼睛的问题,徐家上下都知道,是当年徐爷爷年轻的时候被调到外地工作,每天给陆奶奶写一封信写成了近视。

那时甭说网络,就连电话都很少见,最普遍的联络方式就是写信。

徐爷爷每天一封信流水账般交代他的生活,嘴上说得不行,笔下写得也不行。谁要看你每天几点起床早上是喝了豆浆还是油条,一句有关感情方面的话都没有。

陆奶奶说:“他是喜欢看书。”

陈默今说:“你们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识字的都没几个,徐爷爷还有这个爱好,很难得。”

徐长声,他除了懂一些花花草草,大字不识几个,就连“陆婉玉”这三个字都不会写。

他当然不会在书房一坐就是一下午,更不会写密密麻麻的信,他只是打开了陆奶奶的初恋的大门,用死亡的方式再把陆奶奶的心门锁上,让任何人都进不去。

世上虽然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徐长声,但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徐长久,陈默今必须让陆奶奶认识到这一点。

“徐山跟我说过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爸爸去美国出差带回来一种罐头,因为看不懂说明书,您吃坏了肚子急性盲肠炎住进医院。然后徐爷爷去自学了英语,虽然到现在都还讲不溜几句。”

陆奶奶想起来了,手捂着嘴笑。

徐爷爷懂再多历史,他也看不懂英语,每天躲在一边念,还一点成效都没有……

最后是徐山他爸出招,说以后再也不带两人不认识的字回家了徐爷爷才作罢,学英语的收音机被放进储物间锁了起来。

陈默今等了几分钟后,突然说:“奶奶,我认为时间才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而不是回忆。”

陆奶奶的笑容僵在嘴边,她听陈默今的话心里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个转弯就不知道他又把话题带到哪去了。

她也明白陈默今说陪她说话的目的了。

“奶奶,你就把我当一个倾听者,或是线下流行的另一种称呼——树洞。”他的音调很平稳,重点就是要说出来。

因为陈默今得出一个规律,陆奶奶不会当着徐家人的面幻想徐长声,陌生人她就不会顾忌。比如上次的医院,上次的小花园,这次的客厅,都没有徐家人在。

陆奶奶内心里也明白,徐家人知道徐长声已经死了,她的所想都是假象,陌生人就不一样了。

陈默今相对于她来说,算是陌生的。

“我刚进来的时候,您一个人侧坐在沙发上,像是在跟人说话,人呢?”陈默今自己开头。

陆奶奶叹气:“长声走了。”

陈默今直接戳穿:“走了?我一直站在门口的,怎么没看见有人出去?”

陆奶奶不信:“你没看到?”

“我还在门口打了半个小时电话,没看到一个人走出去。”陈默今把手机拿出来,调出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的确是打了三十几分钟。

“不可能啊,长声说他去买花盆,他说给我窗台上放一盆茉莉花。”

陈默今鼻子嗅了嗅,“对,你们家里是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就是,茉莉花都是长声种的。”陆奶奶两只眼睛都发亮了。

陈默今眼睛在客厅扫一遍,他手指着电视柜后面的架子上放着一瓶空气清新剂问:“奶奶您说的是那个吗?”

他走过去把空气清新剂拿在手上看,然后把它摆在陆奶奶身前的茶几上,说:“的确是茉莉花香味的,这是长声买得?”

陆奶奶睁大眼睛,这是空气清新剂,长声给她弄得茉莉花盆栽呢?

“不是,长声是我们家的园丁,他不会做这个。”

“哦,她就是长声啊。”陈默今眼睛从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小花园里长椅上坐着的景如画,她抱着孩子背对着窗户坐着。

陆奶奶摇头:“不是,她是小景,不是长声。”

陆奶奶记得小景这个爱笑的姑娘,长得漂亮的她总是笑着跟自己说话,胃口也很好。

“她就是徐山请来管理你们家盆栽的园丁,徐山只请了一位。”

“是,小景她是的。”

“奶奶,那长声是?”

“长声他……”陆奶奶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了。

陈默今又说:“长声他去哪儿了?”

“长声去买花盆去了。”

“买花盆不是应该园丁小景去吗?长声他是谁?为什么去?”

“他……”

“长声他到底去哪了?”

“买花盆……他……”陆奶奶说不清楚了。

“奶奶,你看你旁边坐了谁?”

陆奶奶惊喜地转身看,位置空荡荡的。

陈默今弯腰把放在茶几下的眼镜盒拿上来打开取出老花眼镜,他递到陆奶奶身前:“您戴上吧,也许会看得清楚些。”

陆奶奶慌忙地戴上老花镜,再回头依然看不到任何人。

“没有是吧。因为您看错方向了,旁边坐得是我,您再转过来就可以看到我了。”

陆奶奶转回来,两个沙发隔着小小的角几,她手边相当于真的坐着他。

“真正一直陪着您的,一直在您左右的,是您从来没有注意的那一个方向。您只要稍微转下头,就可以看到他们。”陈默今手伸过去握着陆奶奶苍老的手:“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看得见,摸得着,有血有肉有温度。”

陆奶奶脸上的老花镜往下落到鼻翼处,陈默今放开她,然后双手伸上去把她脸上的老花镜取了下来。

“看得见的您忽视不见,看不见的您抓住不放,跟戴不戴眼镜无关,跟视力无关,是您第一时间把他们屏蔽了。”

“是什么原因让您把至亲的他们屏蔽了?是徐爷爷待您不够好?是儿孙们对您的不孝?”

“只要你想,徐长声可以在这里。”陈默今一只手指着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指着客厅的各处:“不是那里、那里、那里、那里……”

“奶奶,跟我说实话,徐长声去哪了?”

“他他他……”

陈默今手又指着客厅转了一圈:“电视机前没有,音响前没有,沙发旁没有,窗户前没有,您身后……”他停了一下,笑着说:“也没有。”

“您说徐长声去买花盆去了,他是去买二寸盆还是三寸盆,还买半盆还是浅盆?他说了吗?”

陆奶奶摇头,她知道盆栽的一些东西,对花盆没有研究,植物栽得下就行,所以她答不上来。

“您窗台的位置有多大,要放一盆栀子花,长声他没有丈量然后说买几寸盆吗?”

“长声怎么去买?坐车还是走路?他知道路吗?他既然不是徐山请得园丁,他没有从徐山那里领钱拿什么去买?他不会要您的钱,长声喜欢公事公办。”

“奶奶,长声他没有跟您说过话,对不对?”

陆奶奶原本在取老花眼镜的时候眼睛就湿润了,此刻眼泪已经随着她眼角的鱼尾纹流了下来。

长声没跟她说过话,她怎么连买几寸几号的花盆都不记得?花鸟市怎么去,她也不知道。

“长声没有来过,他没有来过这。”

陆奶奶哽咽着说:“不,他在的!在的!”

陈默今说:“他在,他活在我们大家的心中。”

藏在拐角处的徐山忍不住笑了,这陈默今还真是,也会让人跳戏。他以为是纪念人民英雄啊,还活在大家心中……

徐爷爷瞪着徐山,他马上闭嘴,爷孙两猫着腰继续听客厅里的对话。

陆奶奶吸了吸鼻涕,不确定地问:“他真的没有来过吗?他说他会来得!”

陈默今答:“没有来过,以前不会来,现在也没在,以后也不会来。”

“为什么?”

“因为长声已经去世了。”

陆奶奶回头紧盯着陈默今,眼泪糊了眼眶,她看不清他的脸,那句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陈默今赶紧补上一个对于陆奶奶很重要的事:“奶奶,徐山三十老几了还没有成家,您就不担心吗?”

“他除了出国那几年没有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他一直照顾着你和徐爷爷。到时候他娶个老婆回来,他奶奶整天对着空气发呆,他老婆吓得跟他离婚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小予,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