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对你这么坏……」何绮霓像在喃喃自语般。

「有吗?妳有请我吃汉堡,还帮我做早餐。」黑恕和继续往上爬,还好他坚持送她进家门,不然她喝得醉醺醺,看到维修中的电梯,可能会直接耍赖坐在地上不走了。他今天才见识到,原来平常一本正经、自律甚严的何绮霓也会发酒疯。

不过,她发酒疯的样子还满可爱,依然有点严谨,不是大吵大闹,却像心防开了个洞,话变得多起来了。黑恕和忍不住在心里窃笑。

也多亏她这四年来的魔鬼特训,他才能背着酒醉的她爬楼梯还脸不红气不喘,连他都觉得自己真是帅呆了!

何绮霓觉得好笑。早餐跟汉堡就能收买他了,这么好养,这男人能活到现在还这么……呃,天真活泼,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以前都没遇过坏人。」她下了结论。想想这家伙在兄姊和家族的庇荫下成长,天生又没什么争强斗胜的野心,难怪不识人心险恶。其实她也能选择当一个被家人保护的小女孩,她有一个平凡幸福的家庭,有疼她的双亲和兄姊,只是个性独立又好强,从小到大在外面有什么委屈总是习惯自己想办法解决。她不曾因此觉得委屈,只是黑恕和让她惊觉自己变得市侩而尖锐。

「有啊,我大哥跟我四哥。」一个从他念大学就不放过他,抓他去公司实习,害他不能当米虫;一个从小就以嫌弃他和取笑他、恶整他为乐。

何绮霓闷笑,「不是那种坏。」

他知道她的意思,其实他不只一次被家人丢到外面自生自灭,所谓人心险恶他也不是没体会过。不过很多人都说他天生是福星,吉人天相,也许真是如此吧,加上他最讨厌烦恼那些有的没的,所谓「坏人」,除非是把他身上的肉割下来,不然他应该也不痛不痒。

「你真的要我当你女朋友?」这句话她问得十分顺口,想必是酒还没醒。

黑恕和没应声,下巴搁在他肩上的何绮霓却清楚看见他的耳朵红了起来,她忍不住想笑。

「你耳朵红红的。」她坏心地道。

「天气热。」他装酷。

何绮霓唇畔漾着浅笑,把头枕在他肩上,「要是你遇到坏女人怎么办?」他这么单纯,要是被女人欺骗感情……想着想着,她突然萌生出一股像母鸡想要保护小鸡一般的念头。她是坏女人,虽然没骗过人家感情,但思想扭曲,心地不善良,又老爱压榨他这个上司,一点也配不上他。

「哪里来的坏女人?」到家了,黑恕和放她下来,拿着她给的钥匙开门。

何绮霓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脸上带着醉蒙蒙的笑,「如果有人要欺骗你的感情,你分得出来吗?」

黑恕和嗤笑着看她一眼,「我要被骗早被骗了。」他那么帅,家里那么有钱,行情可是强强滚。

何绮霓偏着脸看他,楼梯间的灯大概有点坏了,她竟然觉得他的侧脸有些陌生,看起来那么稳重成熟,不像平常总是对着她嘻嘻哈哈耍白目的大男孩。

「是啊,真奇怪,我觉得你有时精明,有时又笨笨的。」她呵呵笑。

门开了,他转身将坐在阶梯上的女人横抱而起,动作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毫不扭捏。

「需要聪明时聪明就够了,干嘛那么麻烦?」动脑筋也是很累的,能者多劳,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因为无能所以无劳,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唉。

因为不方便进她房间,黑恕和将她放在客厅沙发,熟练地替她脱掉鞋袜,帮她解开衣服扣子。他跟五哥在美国协助大哥的时候,有一阵子五哥白天工作结束就去喝酒,他常常得跟着照顾他。他这人懒归懒,兄弟朋友有难绝不会放下不管。何绮霓静静看着他的动作,难得换她乖乖地任由他摆布。她原本觉得自己像他的老妈子,现在她知道自己还没有他温柔。

黑恕和一点也不避嫌,或者说根本忘了避嫌,忘了她可是只母老虎。他眼里没有一丝不轨或不安,好像她只是个小女孩,因为爱困或身体不适,耍赖懒得动,需要他照顾。

想到这,何绮霓自己都觉得好笑。她看着黑恕和像保母一样忙进忙出,之前两个人一起看片子时他来过好几次,现在已经熟门熟路了。

「渴……想喝水……」她的声吟像撒娇,明明脑袋清楚,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软绵绵的身体和嗓子。酒醉后的晕眩让她想睡觉,一回到家放松后,困意更是无边无际地袭来。

「妳等等。」

黑恕和看到厨房玻璃柜子里有一罐蜂蜜,蜜茶能解酒,他立刻调了一杯,加了点冰块,偷喝一口试试浓淡,回到客厅时却见何绮霓歪歪斜斜地趴卧在沙发上,发出小小的鼾声了。

「霓霓?」他蹲在沙发边,小声地喊她。没反应。「小彩虹。」平常他这么喊她,一定会收到两枚白眼。然而何绮霓眼瞇着,鼾声依旧。

伤脑筋。黑恕和搔了搔脸颊,担心她这么睡着会着凉,而且她的沙发并不宽敞,隔天醒来一定会腰酸背痛。

实在没办法,他抱起何绮霓往她的卧房走去,替她盖棉被时,忍不住在床边多坐了一会儿。

他对她已经有比喜欢更深的感觉了吗?这个问题后知后觉地跃进脑海。

老实说,他自己也很难确切说出一个答案,可是他明白自己确实喜欢她。

如果在四年前,这个事实可能会让他惊悚到脑袋一片空白,不过大概长期相处下来,当心里有一点点预感的时候,他也渐渐在做接受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个问题对此刻的他来说不是觉悟,而是思考。

只不过讨厌烦恼复杂问题的黑恕和,很快就懒得在这问题上多费思量。他走出房间之前替她在浴室点了灯,然后把蜜茶冰到冰箱,写了纸条压在桌上,提醒她明天起床若头痛记得喝,然后巡了一圈屋子,检查完门窗和保全设定后便离开了。

黑恕和睡不着,想着「情妇」这个问题。书到用时方恨少……呃,虽然这句话好像不该这么用,不过他住的地方还真找不到一本字典,只能带着烦恼躺上床。难道说,霓霓看上的只有他青春勇健又有活力的**?

不过仔细思考起来,他除了这一点和家里钱多多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其它优点了。这么一想,倒也能理解她的要求。

好吧,情妇就情妇,如果这是她希望的……黑恕和无奈叹气,有些哀怨。

他关掉床前夜灯,眼睛一闭,世界末日也抛到九霄云外,短短三秒钟已经跟周公说哈啰去了。

懒得想太多的人,在某些方面就是特别具有优势。比如说像黑恕和,这辈子绝不用烦恼睡不着这档子事。当别人因为前一天喝酒宿醉,或有烦恼而辗转反侧,他已经无忧无虑地一夜好眠,第二天神清气爽上班去。

除非身边跟着何绮霓,否则偶尔他会走楼梯健身―没办法,他的秘书小姐只觊觎他的**体魄,要是不勤快点,哪天就连被肖想的本钱都没了,想想还真悲伤。当他走出楼梯间,看到何绮霓坐在茶水间捧着杯子若有所思时,忍不住眉头拧起。

「头痛不痛?不舒服可以请假一天没关系,我会乖乖把工作做好。」他来到她身边,看她喝着热开水。

何绮霓回过神来看着他,「我很好,只是在想事情。」见他没系上领带,也少扣了一颗扣子的领口,她习惯性地替他拉整起略皱的衬衫。「你昨天几点回到家?有睡饱吗?」

他家跟她家不太顺路,何况他昨天也喝了酒,回去后不知有没有怎样。

「我有可能吃不饱,但绝对不会睡不好。」荒郊野外他都照睡不误。「不舒服随时可以说,不要硬撑。」

「我知道。」她慢慢把茶喝完,他也没事似地待在她身边,好像对茶水间突然产生兴趣一般,这边看看,那边晃晃。

何绮霓唇畔带笑,如果不是她坚持不谈办公室恋情,如果不是还质疑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定位,也许她会答应他昨天的请求吧。

但谁知道昨天他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才随口说说呢?

「我真的很受不了那个女人,她以为她是谁?太皇太后?」茶水间外,脚步声响起。

「嘘,小声一点,你不怕被听到?」

「我正希望她听到!真不知她在跩什么,不过是个秘书,竟然直接把我的企画案挡下来。她有权做这个决定吗?总裁还没来上班她才敢这么嚣张,我就在这里等到总裁上班为止。」

「今天是还没看到总裁。」

「周副总也跟我说她很嚣张,我说她根本是太夸张、真不知道那女人对总裁下了什么迷药,我看搞不好每天都吹枕边风让老板睡免钱,难怪一堆比她资深的副总和经理会争宠争不过她。」

「跟你说你小声一点……」

何绮霓拉住额上都冒出青筋,一副想暴走冲出去海扁人的黑恕和。她神色从容自然,老僧入定,继续喝她的茶,反倒是黑恕和已经在抓狂边缘,她只能拉住他不放手,免得这头牛真的冲出去开扁。

「算了啦,人家要是日日吹枕边风,你哪斗得过她?走啦……」

「不要,我喝杯茶,等总裁……」没了下文。

何绮霓看着黑恕和冷瞪茶水间门口―这表情要是开会时拿出来多好?保证没人敢打瞌睡。

她叹口气,转过身,看向那呈现当机状态,嘴巴几乎能塞下鸭蛋的一男一女。也不知现在是谁逮着了谁,黑恕和衣领还半敞,额上和胸口淌着汗,有心造谣的话是不会管她其实仍穿得整整齐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

罢了,反正谣言也不会因为她辩解就消失,黑恕和黏她黏得紧,这些风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说就吓破胆的程度来说,被老板抓包的绝对大过她这个跟老板有暧昧的,不是吗?

「谁再乱放谣言,我绝不饶他!」黑恕和握拳的手,指关节喀喀作响,嗓音犹如地狱之王的诅咒般沉冷且让人毛骨悚然。

「是……」

「林经理。」何绮霓把杯子洗干净,一手推着黑恕和示意他先回办公室,但这头被激怒的斗牛哪肯自己先离开?走了两步,就门神似地矗在门边,瞪着门外脸色铁青的两人。

「既然你那么想让总裁看你那份废话连篇的企画报告,我可以通融。」她微笑道,「潘经理昨天的报告,总裁可是相当赏识,我想你那么有自信,应该是做的比潘经理好,是吗?」

没想到死对头已经捷足先登得到上司肯定,林经理脸色更难看,几乎跟烧焦的锅底有得比。

「还有,争宠是知道自己朝不保夕的人在做的,我想在这点上,你还要再加把劲。加油啦!」她笑咪咪地走过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神情与其说像个得势的奸妃,不如说像高傲的女王。争宠?真是太可笑了,她的眼光有那么短浅吗?她的能力只够跟那些目光如豆、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争个你死我活吗?仰人鼻息的才需要争宠,她何绮霓一直以来在做的,都是「垂帘听政」!

她不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要他们有能力,她还是会要求黑恕和将他们留下来。只有「奸妃」才会专门铲除异己,「女王」可是要爱民如子呢!

大总裁正在生闷气,只差没鼓着脸。何绮霓进门来,觉得好笑。黑恕和桌上有个亮晶晶的水晶牌,上面刻了黑恕和「大」总裁五个字,英文全职称则小小的。而她怞屉里有个何绮霓「小」秘书的招牌,而且是用便宜压克力做的―这当然是某个幼稚鬼的杰作,当年被她欺压得很不爽,他找人做了这两个名牌,还把「小秘书」的牌子当众颁给她,每次她走进来,他一定把「大总裁」的牌子摆到她面前。

「早餐吃了没?」一天开始之前,得先确定他已经被喂饱了,不然大少爷会翻桌抗议。

「吃了一点。」闷闷闷,他觉得自己堂堂「大总裁」,竟然不能看谁不爽就开除谁,真是超级郁卒。

何绮霓叹气,「如果你在意流言的话,把我调到别处去也可以,我照样能帮你。」

黑恕和瞪她,这会儿脸颊真的有点鼓鼓的,何绮霓差点失笑。

「不要。」不能开除他想揍的人就算了,但他明明连霓霓的手都没牵过,夜夜孤枕难眠……好吧,没有难眠,也是独眠,枕边风在哪里啊?

何绮霓不知他的别扭,只好道:「我早上帮你买了鲜奶,冰在冰箱里。」

有牛奶!黑恕和马上忘了上一秒的不满,起身走到小冰箱前打开门,果然看到一大瓶新鲜屋的牛奶。

还是霓霓最好了。他好感动,二话不说拿起来打开,咕噜噜喝掉半瓶,超级满足。

何绮霓把手帕拿给嘴唇上一圈白胡子的大男孩,「别生气了,嗯?」

黑恕和没接过手帕,径自开口道:「我昨天想了一整夜。」睡觉前的一整夜。「如果妳只是爱上我的身体也没关系,我愿意。」他说得既委屈又害羞,眼神却闪亮到不行。

「嘎?」谁爱上他的身体来着?何绮霓脸上滑下三条黑线。

「妳不是说要当我的情妇?我知道,因为我只有身体有利用价值,不过没关系,妳就尽管拿去用吧!」俊脸泛起一层红晕。

她好想打他。

「我没有说我想当你的情妇。」何绮霓脸爆红,把手帕在手里柔成一团,克制朝他脑袋捶下去的冲动。「我只是以为……」好吧,现在想想,这样的以为也很莫名其妙,只能怪她自己没事喝酒喝到烧坏脑袋误导了这笨蛋。

「所以妳没有要当我的情妇?」他松了一口气。

何绮霓更想揍他了,「没有!」她差点用吼的。

「那妳要不要当我的女朋友?不只有我的身体可以用哦!」虽然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由里到外,除了身体跟钱之外,其它都无路用就是了。

何绮霓冷静下来,这才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他的开场白既愚蠢又欠揍,但这本来就是他大少爷的行事风格,不奇怪。

「我不跟工作伙伴有感情牵扯,而且你值得更好的……」黑恕和受伤的表情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了。」他默默地把牛奶收进冰箱,默默地回到座位上,默默地拿起文件,背影孤独惨淡。他被发卡了,他失恋了。

何绮霓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头疼,感到伤脑筋,不过此刻盘旋在她心里的,却是不舍和心疼。黑恕和跟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相差十万八千里,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跟他在公事以外的任何可能。两人的凤情与习惯多到难以去分辨那究竟只是友情,或着其实也有一点心动的存在。

不舍和、心疼又能代表什么呢?她怕他遇到坏女人,欺骗他的感情,那么她就更不该让自己变成那个欺骗他的人。

「你不是只有身体有利用价值,不要妄自菲薄。」她只好这么说。

黑恕和搔了搔脸颊,苦笑。「谢啦,我没事了,谢谢妳的牛奶。」失恋的男人要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唉,真是悲情无人知。

何绮霓看着他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事实上此刻最不安的人或许反而是她。她把手帕留给他擦脸,然后才安静地离开。

黑恕和瞪着桌上的手帕。又不是订情物,干嘛留手帕给他?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拿起来擦了擦嘴,最后放在鼻下,闻到跟何绮霓身上同样的香水味道,就是让他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他曾经问她擦哪一牌的香水,他要去专柜找找看,但结果他买了她用的同一瓶香水,闻起来却不再让他有那种特别的感觉,最后那瓶香水他干脆又送给何绮霓。既然爱不到,那……他决定A走这条手帕,哼哼。

大总裁失恋,有人就倒霉了。

「一定是那女人挟怨抱复!」被狠狠刮一顿的林经理愤愤不平地道。

「嘘,拜托你,既然这样你干嘛还鸡蛋碰石头?」

「我要上诉……」

「别逗了,周副总上诉之后还不是没下文。你认命吧,据说潘经理有人挖角,所以上面对他特别有好脸色,就怕他被对手挖走……」同样的年资,同样的职位,为什么有人抢着要,有人老是挨训?

「哪家公司眼瞎了要挖他?」不服气就是不服气!

有人被刮,也有人忧心仲仲。

「我吃不下了,妳慢慢吃,我再把刚刚的报表看一遍。」游魂似的飘回办公桌前,破天荒地没人叨念半句,黑恕和近日简直焚膏继晷,夙夜匪懈,把工作当第二生命。

何绮霓看着他只吃一两口的便当,心里更难受了。这家伙平常光吃一个便当根本不够,最近却老是吃一两口就说他没胃口。他没有卢她,没有再黏着她,没有死缠烂打,更没有无时无刻在她耳边靠夭……但这样的他反而让她更担心了。何绮霓想了好多天,不是她犯贱希望他跟以前一样爱卢,而是拒绝他,她心里也不好受。

一直以来,她并不是个心软且不懂拒绝别人的人,她自己也明白在待人接物上她有些自我中心,不就是不,再老的交情也不例外,而且她心里不会有任何愧疚,因为她认为,如果她勉强答应了自己不想答应的事,对彼此反而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苦肉计她也不是没遇过,清楚她个性的人都知道最好别来这招,小地方还管用,大事她反而会板起脸孔,大不了一拍两散。

娇贵如黑恕和,是不是在演苦肉计她一眼就看得出来。他说他一向不知失眠为何物,只是这几日他眼皮底下明显浮现疲态。

她叹气道:「你多少再吃一点吧。」

「妳别担心,我饿了会再吃,妳不用管我,自己吃饱比较重要。」说话时,他的眼睛完全没离开文件。

过去她可能会强硬地说:你不吃,我也不吃。但现在更多的还是担心。她垂下肩来,想了想,自己在意的到底是什么?办公室绯闻?他们已经是八卦男女主角了,恐怕非得她离职,否则那些传言都不会消失。如果她会为了这种事放弃一份终于能让她投注热情的工作,那她就不叫何绮霓。至于担心因为谈恋爱而公私不分,仔细想想,过去她跟黑恕和好像也没有绝对的公私分明过。

这些根本只是她的借口吧。真正重要的是,她喜欢他吗?

追根究柢,是她质疑黑恕和的心意。然而这家伙脸皮厚归厚,告白时却直接而坦白―不是暧昧的言语暗示,也许事后腻了或者找到更好的对象,再来个死不认帐;也不是模棱两可,小心翼翼顾着自己的自尊。他说得很明白,请跟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哪个豪门公子哥会需要这么笨拙的求爱台词?

这些天来她思考的还有自己的心意,到底她算不算喜欢他?

是喜欢的吧,但这种喜欢到底算不算是男女间的情爱,又难以界定。

人们为了太多顾忌踟踬不前,好像就只愿意等老天劈下一道雷来,给一个清楚明白、不用质疑担忧的暗示,才敢赴诸行动。仔细想想,这样是否不负责任,要到哪一天才够清楚明白?当对方走入礼堂,新郎或新娘却不是自己时?

或者一辈子都在找真爱,陪在身边掏心挖肺的却看都不看?生命若真只有明显的、毫不犹豫的悸动才算得上是爱,那漫漫人生之中那么多的酸甜苦辣,岂不都是白过的?何绮霓叹气再叹气,都怪她胆小,才会误伤了自己明明也在意的人,她拿着便当,也没了胃口。

「一个人吃饭没味道。」她试探性地,暗示性地对他扮可怜。

黑恕和看了看她,想想也对,只好放下公文,回到沙发上。「我陪妳,妳慢慢吃。」

「你为什么希望我当你的女朋友?」这么问算不算二度伤害?何绮霓忍不住担心。

黑恕和真的觉得有点悲伤,可是他这才想到,他好像忘了把最重要的理由

说出口;无法克制的,他心里还是悄悄升起了期待。

「因为我……」怎么回事?那天讲那句拙拙的台词都没这么紧张,他觉得自己的脸前所未有的烧烫了起来,血糖不足的此刻,头都有点晕了。「我发现我回家时也会想妳。」害羞。「以前我最讨厌上班,但现在我更讨厌放假;还有,如果有一天妳的男朋友来公司接妳下班,我应该会想揍他。」风度又不能当饭吃!

何绮霓忍住笑。

「我应该是有一点喜欢妳吧。」黑恕和的眼神瞟向一旁,故意摆酷,只是脖子以上红成一片。何绮霓真的觉得自己很坏,现在只想把他抓过来亲几口。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非得他这么掏心挖肺的。谁教想得到女王高傲的心,本来就得费更多功夫呢?

「之前我的每个工作,最后待不下去都是因为办公室绯闻。」她第一次坦白道,「老实说以前我并不在意,因为那些都是空袕来风,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对工作、对绯闻对象都是如此。」

才说到这里,黑恕和紧张的表情让她更心疼了,她迅速地接道:「可是在你身边我却走不开,不是因为答应了你大哥,也不是这份工作待遇很好,而是因为你的关系。」

所以,他可以暗爽在心底吗?但黑恕和还是觉得不踏实,只能耐心地听她把话说完。

「这两天我想了想,有没有那些绯闻对我来讲好像都无所谓,以前的我会选择离职,是因为不想继续在麻烦堆之中搅和……」再加上那些工作也没有激起她的热情,秘书这个职务毕竟无法真正发挥她的实力。

过去她厌烦办公室绯闻,不想忍受那些男人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偏偏又自尊心过剩的个性;当然最大原因也是她对他们没感觉。如今绯闻对象换成了老是让她头痛的黑恕和,她却不像以前那样,只厌烦自己遭受无妄之灾,反而担忧起他的处境。

「我……」何绮霓突然觉得自己话太多了。接不接受,要不要去爱,只要一句话就好了啊!她双颊染上红晕,这才知道黑恕和讲出那些话时,需要多大的勇气。「你就忘了我昨天拒绝你的话,好吗?」

「妳是说……」黑恕和前一刻还黯淡无光的身影整个亮了起来,看得何绮霓好笑又心疼。

「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虽然―」

何绮霓话都没说完,兴奋的黑恕和已经像大狗狗扑向她,动作那么大刺刺,却轻柔无比地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yes!Ido!」钦,这台词好像怪怪的,不过他爽就好,管他啦!

「噗……」何绮霓真是败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