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周,凡静被通知正式到电业局服务公司工作。

公司距离电业局新楼一里多,座落于县城西关,紧临经济开发区,在许南公路西侧。

公司大门朝西,里面是个很大的院落,周围全是房子。

南边和西边是青砖红瓦的大厂房,北边是一幢两层小楼,公司的主要科室都集中设在这里。

小楼东边还有几间灰瓦房,是单身汉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临街除门口有一间门卫房外,其它都是垒得很高的院墙。

据说公司正在筹集款项,准备把临街的院墙拆掉,建成一幢一楼出租,二楼以上住人的家属楼。

公司共有七八个科室,加上直接投资兴建的几个厂子,员工不下二百人。

经理办公室在北楼第一层中间。

总经理姓黄,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薄花呢西服文质彬彬地坐在黑色老板桌后面的黑色老板椅里接待了凡静。

他把两支胳膊支在桌面上,双手扣在一起顶着他的下巴,一边询问着凡静的基本情况,一边注视着凡静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她。

他见凡静姿色倾城,一举一动都讨人喜欢,不免黯然神伤,想起她丑陋的老婆来。

自己堂堂一个公司的老总,四十出头年富力强,相貌堂堂仪表不凡,老婆虽给他家生个男娃着实让爹妈高兴,但这枝家花却难看得对不起观众,使他这个做丈夫的在同仁面前总觉得矮人半截低人三分。

因此,黄总经理在接待了凡静之后,就有意把凡静安排在和他仅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工作,一来借凡静的姿色装点装点公司门面,二来有缘分的话,也有机会品闻档次较高的野花的芳香。

人不是常说,近水楼台先摘月吗?凡静上班了,她很喜欢自己的工作。

接电话,发报纸,有客人的时候接待一下,给客人让座,递烟,倒茶。

客人有事的时候就通知领导,领导不在或者客人等领导回来的时候就陪他们喝茶聊天。

公司在宾馆宴请客人的时候,黄经理也让她一块陪着,吃吃饭,跳跳舞。

每月工资虽然才三百多块,但吃吃喝喝蹦蹦跳跳也怪对自己的脾劲。

有时跟黄总一起坐他的2000型桑塔纳出襄汝出煤沟出远门谈业务,偶尔也能沾沾黄总的光,捞一笔诸如回扣之类的外块。

这年九月,郑局长荣升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

电业局又来了一位新局长。

新局长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就是对全县电业系统的人事进行了大幅度地变动。

凡静被调整到公司下属机构——高压计量箱厂工作。

襄汝的高压计量箱采用单相元件,通过结线组成三相装置,在箱体侧面装有仪表箱,箱内装有有功电度表和无功电度表各一只。

它除了具备普通的计量功能外,还设有‘峰’、‘谷’两个计量装置,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分十二个时段记数,既能记低谷电度,又能记高峰电度,这样就能合理分配电价,以充分利用电网低谷电量,加强计划用电,限制高峰争电。

它是配电变压器高压测电能及中小型输变电站出口分支线路的比较理想的计量设备。

在计量箱组装车间里,凡静早去晚归,忙忙碌碌,干得十分踏实。

公司里招待客人需要陪吃陪舞的时候,黄总还照样通知她去。

每逢重大节日,电业局组建文艺队,负责宣传工作的局领导也首当其冲地想到了她。

周日休息天,她的主要活动就是在家看电视或去姬敏家玩,遇到合适的地方也坐下来垒垒‘长城’。

帅帅上完了幼儿园开始进入小学学习,凡静隔些时就去学校看看他。

郑部长那里她再没有去过,不是她不想去,她巴不得再去沟通一下感谢一番,让他甩掉他的情人移情于她,那她的后半生吃穿不愁潇洒无度,何劳她这么没黑没夜地奔波?只是郑部长不让她去。

他曾打电话对凡静说:“我对你的奉献感激涕零,已经作出回报,但我以后不想再做对不起小磊***事,所以没有大的事情你先不要找我。”

凡静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比起他的情人来,自己的档次实在太低。

她没有他情人文化深职务高,更没有他情人稳重有涵养有气质。

领导们是最担心与不稳重的女孩子来往的,那样的话,被家中夫人发现的概率高,给他们惹出的麻烦多,极易影响他们的政治前程。

一连几个月,凡静的生活都这么简单,也异常平静,没有一点儿涟漪。

元旦过后的一天晚上,凡静和其他几位姑娘奉公司之命到位于汽车站候车大楼顶层的百乐门歌舞厅陪几位外地客人跳舞。

凡静被黄总安排主陪浙江富商钱老板。

钱老板五十来岁,头微秃,光光的圆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因为吃饭的时候喝了点儿高级白酒,现在脸上还泛着微红。

绛紫色柔软光滑富有弹性的西服式皮装里面,着一件同样色调的羊毛衫。

羊毛衫里面是金利来白色衬衣和高级真丝质灰褐色领带。

熨烫笔直的重灰色金利来成裤下,一双明光起亮的黑色森达皮鞋格外刺目。

双手中指都戴有一枚纯金戒指,搂凡静跳舞时,手腕上露出的黄色的手表也明晃晃光灿灿的,识货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纯正金表。

钱老板一边踩着鼓点跳着舞,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舞伴漂亮的脸蛋丰满的胸脯妖冶的身段和时髦的装束——灰白色羊毛衫里面套一件红色秋衣,下身着一条高级石磨兰牛仔裤,脑后是黑亮的披发。

钱老板暗暗为自己面前的女人而赞羡,长得既赏心悦目穿着打扮又洋气脱俗,随着音乐的流动有节奏的鼓点迈出的舞步轻柔极致也自然娴熟。

他为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在老家千里之外的夜晚陪伴自己而感到荣幸,也为豫西这座小城电业局服务公司领导的精心安排而感到满意。

他用凡静不太能听懂的浙江话,夸她舞跳得好,人也长得出众,还时不时地向凡静询问有关凡静家庭凡静个人方面的一些情况。

十几曲音乐放下来,他俩配合得十分默契,玩得也开心愉快。

坐在幽暗的单间雅座里品尝饮料小憩的时候,两人还有说有笑,仿佛一对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忘年朋友一样。

第二天中午,钱老板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档次较高的饭店约请凡静吃饭。

凡静不客气地接受了邀请。

在设施豪华、装修一新的单间里,钱老板让凡静点了几个平时她最爱吃的菜,又要了一瓶陈年的宝丰大曲,两人边吃边喝边聊。

钱老板介绍说,他在浙江那边办了好几个厂子,生意一直不错。

他在河南襄汝附近几个县市的供电系统都有业务,有时从浙江过来一趟一呆就是十天半月,因此在襄汝宾馆也开有房间。

他又问了一些有关凡静婚姻生活和经济收入方面的情况,当他了解到凡静离了婚尚未处男朋友和每月工资仅仅三四百元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酒足饭饱之后,他并没有再问凡静什么,而是喊了饭店小姐催她打开彩电和VCD,让她捡一本好听的鼓点比较明显比较有震感的音乐放了起来。

“我们轻松一下吧!”音乐响起的时候,钱老板彬彬有礼地打了一个邀请凡静跳舞的手势。

凡静没有推辞。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被钱老板轻轻拥着向餐桌与电器音响之间空白的场地踩着舞点慢慢挪去,心里虽然有被宠的感觉非常欢喜非常高兴但表面上动作上却有点儿不太主动似乎刻意留给对方一种矜持害羞的印象。

时间长了,又有钱老板花言巧语有说有笑的气氛渲染,凡静这才似乎有些自然有些大胆地跟他熟练地旋转起来。

第三天晚上,钱老板又在昨天那个饭店里宴请了凡静。

吃足喝饱舞够的时候,钱老板看凡静今天既阳光灿烂又喜形于色,趁她高兴,就挪转自己的座椅同凡静坐得很近,然后不失时机地对她说:“小静啊,你可能看出来啦,我打心眼里非常喜欢你。

自从前天晚上在百乐门认识你,这两天我都神志恍惚,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

睡觉睡不好,业务也无心开展。”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用手扶了一下即将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拿眼瞅了瞅凡静。

凡静心想,你肯定喜欢我,否则你没事儿找事儿吃饱撑着非要我单独出来陪你吃饭跳舞?说实在话,她打心眼里喜欢钱老板的阔绰与大度,与这样的男人交往,有吃有玩又不失风度,还能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虚荣心。

想到这里,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想听听对方继续说些什么。

她的微笑和态度从容,对钱老板来说无形中是一种鼓励,从而增加了钱老板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想——”钱老板又停顿了一下,“小静,我说出来你若不愿意,可不要生气,只当我没说。

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你说吧。”

凡静显出一副大度和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也知道,我每月在这儿附近都会呆上十天八天。

我想我来的时候跟你联系,晚上你陪着,是整个晚上。

当然不会让你亏着,作为报酬,每月我付你两千元,怎么样?”说完,钱老板稍微有点儿紧张地拿两眼直盯着凡静。

凡静知道他会放那样的咸屁,原想他只不过是想互相玩玩而已,没想到会开出如此丰厚如此诱人的报酬。

不费力不费神每月轻轻松松就能拿到比自己工资多好几倍的薪酬,她的心动了。

但她又不能马上答应钱老板,她不能一开始就让钱老板认为自己是个很浅薄的女人,她得装成淑女的样子。

她对钱老板说:“这事儿我听说过,你们南方不算什么,可我们这里不行这个。”

钱老板哈哈大笑,“小姐你整日深居闺中,难怪你不知道。

您这襄汝小城一位局长,有一天性急之下,竟然大白天溜到姘头的家里跟姘头睡起觉来,被出外返回的女人的丈夫当场捉了双。

这个男人不想把丑事张扬出去,但又想解解心头之恨,因此,趁这个局长光着腚子慌慌张张穿衣服的时候,他跑到厨房里掂回来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照这位局长的后背上狠狠地砍了五刀。

辛店有个公社书记,工作之余略显寂寞,就认识了一个小女人养了起来。

时间长了,被书记夫人抓到了蛛丝马迹。

夫人整天跟书记闹离婚,嚷得书记工作起来也心烦意乱。

还有个公司经理,因为和一个年轻寡妇勾搭成奸,被他老婆摁住了屁股。

经理老婆没哭没闹也没去掂刀伤人,她赶到县委大院,找到纪检委的领导,把她那位经理老头给告了。

乡下有个很象样的厂子,厂长养了好几个‘小蜜’,厂长妻子知道后,婉言相劝她的夫君。

可厂长凭借他手中的权利和呼风唤雨的本领,根本不把妻子的规劝放在心上,继续我行我素。

他妻子一气之下,干脆跟她家门口一个熟食肉店的男老板明打明地鬼混起来,故意办她老公丢人。

就连您小城公安局主要负责人,竟敢在煤沟市开会下榻的饭店里,跟两位小姐共浴,在一张**和这两位一丝不挂的小姐玩浪漫。

最近这一段,您这小县城里又爆出两大新闻。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被公安局防暴队抓去,三唬两吓,竟扯出八十九名有单位有职务有名有姓的先生。

公安局一次夜里行动,在这附近的夏娃酒店里抓住了二十七位嫖客。

带到局里审问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嫖客全是出自一个油水肥足的单位。”

凡静心里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她还知道很多。

一些县直单位的职工们给他们的领导编了一些很好听的顺口溜:上午不来,下午抹牌。

下班一到,小姐呼叫。

给法院的法官们编得更好听:大盖帽儿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

原告被告都吃完,还嫌法律不健全。

下班进家没事干,呼个小姐四下转。

跳舞睡觉进饭店,竟然玩到一点半。

老婆呼他在哪边,仍说下乡在办案。

但我凡静不能说出来啊。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这偏僻微小的城市也兴这个。”

凡静只望着钱老板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样?小静,答应我吧。

我们会合作得很好。”

钱老板为达目的,紧追不舍。

凡静故意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告诉钱老板,“这样吧,你给我两天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好吧,我说过我不会强求。

我住县宾馆301房,如果你想通了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