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

花瓣轻轻在阳光中飞扬。

欧辰大步向房车走去!

房车缓缓停在教堂前。

秋日,竟然有蝴蝶翩翩飞在车盖的玫瑰花环上。

从教堂里闻讯赶出的宾客们惊奇地看着这唯美浪漫的一幕,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

白衣服金纽扣的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

欧辰伸出右手。

一只戴着白色雪纺长手套的纤纤素手,缓缓的自车门中伸出来,搭上了欧辰的手。

他眼神暗烈。

收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步出车门的尹夏沫缓缓地抬起头。

在灿烂的阳光中,她似乎睁不开眼睛。雪白的婚纱反射出微微的光芒,百合的花冠下,她眼瞳深如海水,唇色粉润,洁白的肌肤仿佛是透明的,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剔透,空气停止了流动,恍若时间也定格在了这一刻。宾客们惊怔赞叹地望着纯洁美丽如天使般的她,蝴蝶也忘记了飞舞。

欧辰深深地凝视尹夏沫。

然后——

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将她宠溺呵护地抱进他的臂弯里!

雄伟壮丽的教堂前。

充满阳光味道的空气。

在宾客们的惊诧和微笑中,道路的两旁被青草铺就,黑色礼服的欧辰用双臂将穿着雪白婚纱的她横抱在怀里。她微微失措,在他怀中仰头看他。他边走边低头看她,快乐得像孩子一样,唇角突然绽放出一朵大大的笑容,紧紧抱着她,步履轻快地向婚礼休息间走去!

门缓缓地打开。

一室黑暗。

深紫色的窗帘将阳光密密实实地遮挡住,漆黑得如同梦魇,没有空气,没有希望,永不会醒来的梦魇。洛熙像梦游般木然地走进来,反手锁上大门。

在客厅里。

他默默地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

他走进浴室。

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带着袅袅白色的雾气,缓缓流淌进黑色的大理石浴缸里。

教堂的婚礼休息室。

尹夏沫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的红色沙发里,她的眼珠异乎寻常的漆黑,花冠上的花朵有些凋落。

面对着不时敲门进来表示祝福的宾客和朋友们,她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渐渐的,那抹笑容似乎在她的唇角凝固了下来。

“累了吗?”

欧辰凝神地打量她的神色。

“会紧张吗?”

他又问。

尹夏沫刚刚想保持着唇边的微笑,回答不会,却听他语速微微加快地说:

“我很紧张。”

她微怔,凝视着他。

“好像是一场梦,我怕什么时候会忽然醒过来……”以往的欧辰是沉稳而克制的,仿佛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掌控。但是此刻的他,却深深地望着她,眼底充满着患得患失的欣喜和幸福,还有一丝丝的脆弱与不安。

她心中忽地一恸,然后,寂静无声。

“不会,就算是个梦,我也会和你一起走下去。”

过了好久,她轻声回答。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选择的,就算是一场戏,她也只能将它演到底。由她的选择所造成的伤害,可能穷此一生也无法偿还,她能做到的,也许只能是让身边其他的人过得幸福些。

弥漫着白色雾气的浴室。

黑色大理石浴缸里注满了温热的水,穿着衬衣和长裤的洛熙,就那样平静得近乎木然地踏进浴缸里。他如死寂般地放松身体,躺在水里面,仰面直直地望着浴室的天花板。他的面容雪白,嘴唇殷红,在黑色的浴缸里,氤氲的水波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水面一波波温柔的涟漪。

温水从镀金的水龙头中流淌着。

*

教会乐团开始奏出优美的音乐。

宾客们在悠扬的乐曲中,有秩序地走向教堂里通往神坛的过道。微笑着,他们以祝福的心情,将过道旁边两排长长的蜡烛逐一点亮,然后重新落座。

如同夜空中无数的星星。

桔黄色的烛光。

摇曳着温暖的光芒。

一闪一闪。

引出过道中一条宽阔的道路。

走向婚礼的圣坛。

刀片闪出冷冷的寒光,往苍白的手腕处狠狠划下!

手腕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煞白煞白,慢慢地,鲜血从伤口里沁出,然后,鲜血突然湍急了起来,喷涌而出,如迸裂一般!

一滴……

一滴……

一滴……

顺着手腕……

血珠滴落在温热的水面……

如同一朵朵在黑色的梦魇中绽开的……血红色的花朵……

“姐,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婚礼休息室里,尹澄最后一次询问姐姐。

“……是的。”

尹夏沫看着小澄苍白虚弱的面容。婚礼之后的第三天,他的手术就将开始。

尹澄微笑。

他温柔地将一顶全新的花冠将原本那顶花朵有些凋落的花冠换下,新鲜绽放的百合花和雏菊,仿佛还带着鲜嫩的生命力。

“啊!太好了!小澄你刚才就是出去找花做新的花冠去了啊!好细心啊!”珍恩叽叽喳喳开心地说,羡慕地望着夏沫,“夏沫,你好幸福啊!你有全世界最好的弟弟,马上也会有很爱你的丈夫,而且今天的教堂婚礼布置得真是庄严浪漫又气派啊!”

“是啊。”尹澄点头,“欧辰哥哥对婚礼用了很多心思,姐,你一定会幸福的!”

“你会幸福的!”

潘楠也微笑着说。既然夏沫最终还是选择了欧辰,那就一定要幸福啊。

原来……

这就叫做皮开肉绽啊……

苍白的唇角勾出一抹轻柔的笑容,迸裂的肌肤,翻卷的血肉伤口,原来,即使皮开肉绽也是不会痛的,原来,鲜血流逝的感觉是平静而麻木的。

慢慢地,他闭上眼睛,流血的手腕慢慢滑进水面之下。

在温热的水中……

伤口就永远不会凝结了吧……

透明的水波。

一丝殷红的血线缓缓地从割裂的手腕处轻轻荡荡飘涌上来,源源不断地,鲜血如同一条细细长长的线在水中妖艳地摇曳,然后荡开,袅袅的白色雾气中,透明的水渐渐变成透明的红……

童稚纯洁的合唱声在教堂回响。描绘着彩色绘画的十几面巨大的拱形玻璃窗使透进来的阳光变得瑰丽圣洁。

在孩童们咏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时,窗外,有一群白鸽轻轻飞起。

婚礼开始。

在神父的示意下,乐队奏响结婚交响曲。

在长长两排摇曳的烛光间,珍恩和潘楠面含笑容,伴着音乐将象征着祝福的鲜花放在神坛上。

然后,她们缓步退了开去。

小小的**,宾客们轻声的赞叹。

教堂的大门处,欧辰缓步入场。

彩色玻璃窗透进的阳光下。

桔黄色的烛光中。

穿着黑色礼服的欧辰高贵挺拔,如传说中的太阳神阿波罗般俊美,而他绿色眼瞳就像春天的湖面,明亮而温柔。在手腕处,长长的绿蕾丝随着他的脚步轻轻飞扬,就像在春天的乐曲中,轻快地飞舞着。

走到神父身前。

他缓缓转身。

眼神浓烈,如同在幸福得难以置信的梦境中,凝望着被无数蜡烛点亮的过道——

新娘将要踏上的过道。

白色的雾气从温热的水面轻柔地升腾而起。

血液将浴缸里的水染得暗红暗红。

身体越来越冷。

心脏仿佛被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

洛熙的眼前渐渐发黑,世界眩晕而狂乱,苍白的嘴唇微微干裂,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水波将他全身包围着,湿透的白衬衣在水面下轻轻飘起衣角,他的身体濡湿而冰凉,从水龙头源源流下温水也无法让他感受到丝毫温度。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冬天的夜晚,雪花一片片冰冷地飘落在他的头发和脸上,他乖乖地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等着妈妈回来找他,妈妈只是迷路了,只要他等下去,妈妈就会跑回来找到他……

他等啊……

等啊……

等啊……

只有雪花一直陪着他……

世界好冷好冷……

他发誓再也不要爱上任何人……

再也不要被所爱的人抛下……

直到……

遇到她……

她的淡漠,她的嘲弄,她的温柔,她的笑容,她的聪慧,她的美丽,她的残酷,她的绝情……

他爱上了她……

迷恋狂乱地,无法自拔地,用他所有的生命……

爱上了她……

……

……

月光里的樱花树。

她举起手中的啤酒罐,眼睛里染着微醺的醉意:

“洛熙,欢迎你来到这个家。”

……

“你在心疼我吗?”

“嗯。”

她轻轻点头。

“你——在心疼我吗?”

他凝视着她,屏息着,低低地又问了一次,空气里一下子静得出奇。望着他,她放弃了伪装自己,任由眼神将她的怜惜和感情流露出来。

“是的。”

……

“假如我病得快要死了,临死前就是想再看你一眼,”他低低地说,“你会不会……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来到我身边呢?”

“不会的。”她的眼睛如清晨的海水般深邃,“我会一直陪着你,喂你吃药,帮你找最好的医生,守在你的身边,不离开你,就算你赶我走,也会一直守着你。”

……

夜色深沉。

他躺在夏沫的腿上,恍惚已经睡去。她的手指轻抚他黑玉般的头发,良久之后,低低地说:

“好。永不背叛,不离不弃。”

……

永不背叛……

不离不弃……

教堂的入口,身穿婚纱的新娘。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