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称这首歌只唱给自己的情人。酒吧女似乎颇有江湖地位,那些唱片公司只好放弃了。于是《钻石》只有在酒吧里才能听到。后来……”

雅伦等了一会儿。

Jam遗憾地叹息:“后来……那个酒吧女死了,其他的酒吧女们为了纪念她,再没有唱过《钻石》。这首歌从此没有再流转下来。”

“她居然会唱这首歌。”采尼抚弄着自己的宝石戒指,困惑地说。夏沫不仅会唱,而且她竟然能唱出那种沧桑婉转的感觉,声声句句含笑带泪,令听者的心仿佛也被揉碎了。

盛夏里灿烂的阳光。

熙熙攘攘喧闹的人群。

美丽的彩虹广场。

那么。

那么静的。

歌声。

尹夏沫寂寞地站在空荡荡的桔黄色舞台上。

轻声歌唱——

“……

人人都爱她

她是完美璀璨的钻石

她高贵她美丽

她纯洁她无暇

我是卑微的随风而走的砂

我低贱我漂泊

我世故我复杂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彩虹广场上的人群停下了脚步,她们听到了歌声,旋律简单歌词直白,歌者的声音也寂寞安静。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这首歌忽然打动了她们,让她们无法离开,让她们慢慢地走向那桔黄色舞台上的歌者。

场下。

如缓缓的潮水般。

人群越聚越多。

方才关注粉红色舞台上黛茜唱歌的人们也转回了身子,她们被蛊惑般地聆听尹夏沫歌唱。

歌声很静很静。

然而歌声里有能够使人感动的灵魂。

夏日的阳光洒照在一辆豪华加长的黑色宾利房车上,因为广场上人太多,雪白制服金色纽扣的司机只能将车速放缓。车前忽然冲过来一个小孩子,硬拉着妈妈的手向广场中心的桔黄色舞台跑去。

司机急忙刹车。

车里的震动使得欧辰抬起头来。

“对不起,少爷……”

司机连声道歉。

欧辰没有说话,他合起放在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揉了揉眉心,希腊雕塑般俊美的面容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旁边的沈管家恭敬地帮少爷将电脑收起来,然后轻轻将一杯白兰地放在少爷手边。少爷以前是不喝酒的,但是自从五年前那场意外之后,少爷忽然变得喜欢喝些烈性的酒。

宾利房车缓速从彩虹广场开过。

车窗降下。

欧辰沉默地喝了口白兰地,眼神漠然地望着窗外,他修长的手腕上缠系有一条长长的绿蕾丝,有些旧了,然而花纹繁复美丽,随风飞舞,轻盈地,就像它是被主人无比珍贵爱惜的。

清新的空气带着阳光的味道,这样的夏日,这样的阳光,美丽的绿蕾丝,恍惚间有种宿命的感觉在空气里静静流淌。

尹夏沫站在舞台上。

阳光热辣辣地晒着她,水晶彩虹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台下的人群越聚越多,像涌来的潮水般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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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之夏Chapter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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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喉咙忽然一紧。

闭上眼睛,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些黑压压的人群。忘记人群!忘记人群!尹夏沫拼命告诉自己,紧紧闭住双眼。可是,酷热灼烫的阳光使她的喉咙阵阵紧缩。

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她害怕人群……

尤其是那喧闹的乌压压的人群……

渐渐地,她耳膜又开始剧烈地轰轰作响,紧紧闭起眼睛,要唱下去,她要继续唱下去,然而场下喧闹的人群,一波一波如海水般的人群……

这一切。

就像那一夜……

“……

如果哭泣着请求

如果装作不知道你一直爱她

如果我双膝跪地哀求你

你啊能不能为我留下来

……

你为她买钻石

你为她伤心为她忧愁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那晚是她七岁的生日,也是她生平第一次登上舞台。

母亲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老板劝她不要上场,钱照算给她。母亲一把推开老板,醉醺醺地喊,我露娜是讲江湖规矩的,拿钱就要唱歌,否则怎么在道上混!酒吧伴舞的人没来,母亲又醉眼惺忪地将正在向客人卖花的她抓上了舞台。

“……

人人都爱她

她是完美璀璨的钻石

她高贵她美丽

她纯洁她无暇

我是卑微的随风而走的砂

我低贱我漂泊

我世故我复杂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猩红色的舞台上,光球疯狂地转洒下令人目眩的七彩,母亲穿着猩红色的低胸长裙,雪白的乳防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她边唱边跳舞。因为酒醉的关系,母亲舞步更加狂野,两颊潮红,眼睛里仿佛点燃着火把。

母亲声嘶力竭地唱着。

嗓子甚至有点唱破了音。

她那时虽然小,也知道自从那个叔叔离开,母亲就变得很不快乐。小小的她不知道该怎样为母亲伴舞,因为这首歌听母亲唱过很多很多遍,于是她开始为母亲伴唱。在舞台的角落里,她拿着麦克,随着节奏跟母亲唱“钻石~~”“钻石~~”“砂啊~~”

母亲越唱越疯狂。

歌声高亢得恍若能把酒吧的屋顶穿破,台下所有的人都震惊地看着母亲。

母亲唱着唱着,突然哭了,她失声痛哭,乐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母亲哭了一阵子,又擦干眼泪,继续唱,她幅度很大地跳舞,舞步已经没有什么韵律,更像是疯狂的摇摆。

“……

我知道你爱她

就像钻石般爱着她

哪怕她不爱你

你依然傻傻地爱她

就像我爱你一样

傻傻地爱着她

……

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爱她

我可以哭着求你

如果跪在你面前可以让你心软

还是即便我死去

你也不会留下

……”

昏暗的酒吧里,母亲声嘶力竭地歌唱,脸上的泪痕染污了浓艳的妆。小小的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让她想去抓住母亲,让母亲不要为那个叔叔那么伤心。还有她,还有小澄,她和小澄是那么爱妈妈啊。而且,她会帮母亲找到叔叔的,她发誓,她一定会的!

母亲狂乱地跳舞。

跳着唱着。

母亲忽然转过身,眼睛呆滞没有焦距,看着身后小小的她,又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呆滞地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然后,母亲呆滞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绝望,然后,母亲直挺挺地,仰面从舞台上摔了下去。

“……

为什么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惊恐尖叫的酒吧,疯狂旋转的七彩光球,小小的她颤抖着站在舞台上,母亲摔倒在舞台下。母亲的脸惨白惨白,鲜血从她的嘴巴里汩汩地涌出来,就像一只摔坏的木偶,四肢以奇异的角度扭曲着。

小小的她恐惧地望着母亲。

酒吧里乌压压喧闹的人群,母亲冰冷呆滞地躺着,一动不动。

小小的她猛地捂住嘴,耳膜“轰”地炸开,然后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听到自己的喉咙“格格”地收紧,仿佛那可怕的声音是从体内轰然传来的。世界冰冷而没有声音,只有鲜血汩汩地从母亲的嘴巴里流淌出来。小小的她站在舞台边缘,颤抖着,她害怕,可是母亲躺在场下流血,她该告诉谁,她是那么那么的害怕。小小的她在舞台的边缘颤抖,脚尖一点点往前,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可以摔死在母亲身边……

桔黄色空荡荡的舞台。

尹夏沫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的面容有些苍白,喉咙紧缩干哑,盛夏的阳光酷热地照耀在她身上,彻骨的寒冷。她的耳膜在轰声作响之后,归于宁静,彻底的宁静。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听不见音乐。

也听不见自己的歌声。

黑色加长的宾利车里。

就如刺目的闪电!

在喧闹的广场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成百上千的众人里,当欧辰自车窗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子,就像所有的阳光都落在她身上,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淡化成了阴影。她身上的阳光太过强烈,刺得他有一瞬间的失明,她恍若在令人眩晕的光圈里,世间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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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之夏Chapter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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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舞台。

那个身穿海洋般蓝色裙子的女孩。

阳光下,那女孩子有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而她苍白失魂的模样就像即将要幻化为泡沫的小美人鱼。

她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没有看到任何人。

而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如飓风般——

欧辰的脑袋里猛然闪过一阵剧烈的疼痛!

用力握紧手中的酒杯,他下颌绷得紧紧的,不让自己发出痛声,而瞳孔深处却已转为痛楚的深绿色。为什么,她是那样的熟悉,为什么,她是那样的陌生……

而这种陌生。

为什么让他的心里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少爷……”

沈管家迟疑地问。方才少爷突然让司机把车停下来,已经过了好几分钟。马上就要跟英国一家银行的董事见面,少爷若是迟到会给人留下太过倨傲的印象。

正这时——

沈管家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子,他惊恐地睁大双眼!

“怎么回事?!”

保时捷车里,采尼皱眉,刚觉得夏沫表现得很出色,她就忽然古怪地不唱了。场下的观众等了她几分钟,见她僵硬地一动不动,终于失去了兴趣,失望地纷纷离去。

“其实,夏沫的歌声很好。”雅伦感叹地说,“听起来仿佛很宁静,但是声音里有种很细的颤音,空灵的让人感动的颤音。她能够打动人,能够把观众不由自主地吸引过来,完全靠的是她自己歌声的魅力。”

“但是,再好的歌声如果没有办法唱出来……”Jam遗憾地摇头。夏沫这个女孩子,容貌、个性都蛮适合作歌手,今天听来似乎歌声也不错。只是,一个没有办法在人前唱歌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歌手呢?

采尼也摇摇头。

他拿起笔,在文件夹里“尹夏沫”的名字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刺目的“×”。

空空荡荡的舞台上。

尹夏沫深呼吸。

她睁开眼睛。

场下的观众已经基本上走光了,可欣困惑地看着她,对面的粉红色舞台中黛茜开始唱第二首歌。

终究还是不行啊。

尹夏沫淡淡地笑了笑,呵,她以为自己可以战胜过去的阴影。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里她经历了那么多,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还以为已经坚强得无所畏惧了呢。结果,她还是当年那个七岁的小女孩。

拿着麦克的手滑落到身侧。

她准备下场。默默望着舞台上自己斜映的影子,虽然最初没有强烈的想做歌手的欲望,但是真要离开了,她却忽然有种冰凉的失落。

“啊——!”

“啊————!”

熙熙攘攘的彩虹广场上,人来人往的彩虹广场上,车辆拥挤的彩虹广场上,无数气球飞舞无数橱窗闪亮的彩虹广场上——

无比兴奋的——

尖叫声——

呼喊声——

如大海潮汐般——

自后向前——

突如其来地——

狂涌而至!

那兴奋的呼喊声就像龙卷风般令人眩晕,就像闪电般迅速传开,就像海啸般气势磅礴。

这突如其来的狂热的尖叫声使得尹夏沫怔住。

舞台上,她站定身子。

向声音传来的广场中心东侧望去。

保时捷里。

采尼他们也吃惊地透过车窗往广场的尖叫中心看去。广场上人太多了,而且人们突然全都疯狂地拼命挤在一起,采尼他们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