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讨厌孩子?”裴娇的脸微微变了变,猫眼缩着,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心底有一股莫名的烦躁升腾。

元渊源听得裴娇的狐疑,心底却划过一丝叹息,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不想要自己与心爱女人的孩子,只是……

“娇娇,我有你,就足够了!”

足够庆幸,足够感谢上天!

“听你这口气,那日后,若是我有孩子了,你是要虐待?”裴娇挑着眉,满心的烦躁,哪里能想到元渊源话中的深意,双手不自觉的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眸光微掩。

“娇娇,都是没影儿的事情,何必想那么多?”元渊源将怀里的佳人搂紧了几分,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道,“郑家和白家虽然大势力没了,但是,总还有些小人物在蹦跶,所以,近日里我们都要小心一些才是。”

裴娇也不想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暗藏下心,顺着元渊源的话头,道:“小人物?”

“嗯。”

“小人物向来都是炮灰的最佳人选。”

“娇娇说的对,所以我们还是要发挥人道主义,准备好足够的便当才是。”

发便当,出局!

——

正午的阳光正好,圆圆的太阳挂在天上,暖融融的,红彤彤的,像是蜷缩成一团的火鸟,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喧嚣的步行街的拐角处,一间蓝狐酒吧,清扬的音乐悠悠,跳跃在指尖的一串串音符,散开来,透出几许清凉来,寂静的犹如夏日的山泉,叮咚作响,却反倒衬托出整个酒吧白日里才有的宁静味道。

突然,柔荑般的小手发狠似得拍打在那玻璃制成的小圆桌,“啪!”一脆生生的巴掌声想起来,然而那小圆桌却是岿然不动。

反倒是那声听来很是让人误解的巴掌声,引得三三两两你侬我侬的情侣们,宛若惊弓之鸟,纷纷伸出脑袋,双目灼灼。

“明月,你不要欺人太甚!”站起来的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纤细的身子笔直,却又颤巍巍的,像是激动到了极点,却又拼命的压抑住,使得一群人,虽然没有看见那女人正面,却也觉得,必然是楚楚可怜,宛若不胜凉风的莲花。

“那又怎样?”轻软的音色,有种莫名的讥诮。

“你……”

那叫做明月的女子,穿着一身中性化的t恤牛仔裤,刘海齐耳发,右耳上带着一颗钻石耳钉,不经意的一个侧首,便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裴艾,我是女人,所以你的那些个勾人姿态,不仅不能让你自己达到目的,反而只会让我恶心,让我愈发想要摧毁!”

裴艾本就是泪眼朦胧的姿态,此刻闻言蓝色的瞳孔猛地一缩,贝齿咬着双唇,再配上那张微微泛白的面容,的确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楚楚样儿。

只是,那好不含蓄的“恶心”两个字后的“摧毁”,雪上加霜,还有那讥讽嘲弄的眼神,裴艾只觉得满心的悲愤和震怒都化成了浓浓的恨意,薄薄的双唇被咬住,泛出丝丝血色,像是一朵绽放在心头的花蕊,罪恶妖娆。

“对了,下个月是我和阿政的好日子,到时候,还希望裴艾小姐能送上祝福。”

明月目的已经达到,便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蓝色杯子放下,起身,娇俏的身子虽是比不上裴艾那般弱柳扶风,纤浓有度,但也生机勃勃,别具滋味。

裴艾本就颤巍巍的身体,愈发抖动起来,像是被暴风雨肆意吹打后的花茎,阳光那样的灿烂,而她只能看着那罪魁祸首慢慢走远,那般无助,那般凄凉。

许久,就在所有偷偷看着的好事者都收回了视线的时候,裴艾突然笑了。

绝色的脸蛋上,挂着苍白的颜色,好似涂抹了白面一般,有种森冷的无常错觉,唇角却是上翘出殷红的痕迹,蓝色的瞳孔微微侧了侧,望着天上那懒洋洋的太阳,像是永远也不会睁开眼睛的神明,纯粹摆设罢了。

抛弃过一次的人,就会抛弃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裴艾在从裴娇手中夺得陈政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知晓,自己其实是输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国外多年,纵然洁身自爱,但是男人的那些个心思她却是再了解不过,得不到的最好,得到了的,便迟早有一天会弃之犹如敝屣!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她的陈大哥,陈政,却是转身的如此快!

双手紧紧的捂住了眼睛,手指缝中有微凉的水光沁出,然而好一会,再抬首的时候,却是风轻云淡,裴艾莲步轻移,款款而走。

日头依旧很高,两三点的太阳,热烈的让人吃不消。

这样的天气,大多数人窝在家里,开着空调,享受着生命的光阴,还有些人,却奔波在路途中,为了不同的原因,承受着光阴的恶劣。

裴艾一个人,慢慢的,走在那一棵一棵的银杏树下,踩着那间或飘落的叶子,眉眼清愁一片。

“裴艾……小艾,小艾……”

裴艾的步子稍稍顿了顿,然后侧了侧头,那陌生的嗓音,熟悉的名字,如何是在唤自己?

她的朋友很多,但是多是能帮自己的,又或者是有共同利益的,又或者是,点头之交,这样一个炎炎天气里,哪里会有人真心的来关心她呢?

哪怕是陈政。

他太忙!

嗤笑一口,脚步依旧。

不免,裴艾又想起裴娇来,天之骄女,生来就有好的身份,好的背景,就连好朋友,都是有的……不过,也没什么好羡慕的,裴清天和方碧游,可是她的亲生父母,不也是对她不闻不问么?

如此想来,上天其实是公平的。

给了你什么,总会用另一种方式,让你失去些什么。只是,究竟哪些更重要,哪些更好,不过全赖各自的价值观罢了……

突然,一只手,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抓住了裴艾的胳膊,紧紧的,带着点慌乱,喘息不已。

“小艾,小艾,还好,还好……”三分庆幸,七分却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喜悦。()

裴艾整个人身体一僵,漠然的回头,几乎是瞬间就怔愣住了,本来因着陌生人触碰的厌恶,在这一刻,全然忘记了,一双蓝色的大眼睛,被震惊到极致,以至于,让本来觉得理所当然的齐悦,都不自觉的尴尬起来,那抓着裴艾胳膊的小手,也缓缓地收了回去。

“小,小艾……”低喃的话,带着讨好的笑容,那如出一辙的面容,那般风华绝代的脸,让裴艾一再觉得自己在看一面镜子。

镜子的另一边,是自己。

哦,不!

她很清楚,另一边的人,不是自己,但却是自己世上本该最亲近的人,她的母亲。

她那个记忆中温柔美好的母亲,那个忠贞不二的母亲……

那样一张赐予了自己同样一张脸的女人,那皮笑肉不笑的脸,让人觉得恶心。

静默的气氛,燥热的天气,齐悦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耐心等待裴艾有些漫长的反应,更不能给自己女儿多少接受事实真相的时间,便急急道:“小艾,你,你……我是你妈妈啊,小时候,妈妈记得你最喜欢吃冰激凌,妈妈常常为了少吃一顿饭,都要给你买冰激凌吃的……还有,小时候又一次你偷了阿旺家的一个馒头,当时是妈妈抱着你,为你挡了那些人的打骂……”

裴艾的脸变了变,那些她自认为虽然是艰辛,但却也暗藏着平静幸福的往事,不知为何,如今听起来,件件都成了一种讽刺,像是被撕开了的墙纸,露出了斑驳狰狞的真相。

是以,裴艾几乎是有些用力的握住了那双急切的手,打断道:“妈,我知道,你。小艾,还记得妈妈。”

“真的?”齐悦脸上的笑,总算多了那么些真实,“太好了!”

看着眼前的母亲,裴艾一时间只觉得胸腔里憋的难受,但只能费力的保持着笑脸,无声吞咽下满嘴的苦涩。

“小艾,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我……”

齐悦红了眼睛,声声若泣,“小艾,你可以怪妈妈,但是你不能怪爸爸,你爸爸他,他其实,其实是想将你带在身边的。”

“爸爸?”裴艾有些惊诧,道,“妈妈,你……你不是嫁给了郑先生么?”

“郑……”齐悦一愣,脸上挂着几滴泪水,对上裴艾不解的眼睛,猛地哭号起来,“小艾,你是我们郑家的小小姐啊!”

我们,郑家的,小小姐!

“小,小小姐!”裴艾整个人几乎从椅子上反射性的弹了起来,那张本就状态不好的脸蛋上有一种惊悚,而后看向齐悦的目光,从最初的漠然,变成惊恐,再变成鄙夷,慢慢的,甚至有一种毫不掩饰的讥讽,闪现出来。

“小艾。”齐悦这么多年,能坐稳郑家的主母位置,尤其是在郑家小姑子的眼皮子底下不乱分寸,靠的不仅仅是美貌,更多的是脑袋,还有那非常人一般的脸皮,虽然对于自己女儿明显是质问和不屑的目光有些尴尬,有些不悦,但是却依旧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道,“当初我和你父亲两情相悦,可是你祖母突然重病,所以你父亲便匆匆回去,并允诺处理还家族事情后再来找我。当时,我只当不过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且,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怀了你。后来,后来,我一直盼着你父亲来找我。”

说到此处,齐悦的泪水更是不值钱的扑簌簌往下掉,然而却能保持队形,绝对不落到嘴里。

因此,此刻那殷桃般的小嘴依旧在喋喋不休的回忆着,“小艾,你不知道,我等了你爹爹好久好久。可是,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下来,你父亲却依旧是音信全无!我,我是个女人,而且当时,小艾,你知道邻里的那些男人女人的嘴巴,最是琐碎,那些人的嘴巴就能杀死人!所以,所以……为了你日后能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所以,我……我离开镇子,到城里去,路上恰巧遇到了裴清天,而且,当时裴清天虽然已经结婚,却依旧一心念着我,所以,在等了两个月后,我只得委身于他,后来,我就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

“小艾,当时我也没办法,再加上,我身体不好,我怕,我怕我会还来不及好好照顾你,就……就先走了……所以,我就,我就……”

“就离开我,就留我一个人?”

“我当时,我……其实我是去找你父亲,我不相信他竟然背弃了誓言,只是,我又放心不下你,于是假死遗言的方式还告诉裴清天,让他照顾你!”

“好在,裴清天果然念着当初和我的那些个情意,照顾于你,虽然,其中有些误会。但是,小艾,我是一个母亲,为了你,我不能不耍些手段!所以这么多年……”

一直都未出现。

……

……

断断续续的话,偶尔的义正言辞,偶尔的泪眼朦胧,还伴着抑扬顿挫的抒情,裴艾只觉得,自己真该孝心大发的配合掉两滴泪水,又或者该感动的与自己打着伟大其实再是自私不过的母亲深情相拥,又或者,该庆幸,有这样一个“心心念念”为自己的好母亲!

好母亲!

不过,令人作呕!

裴艾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片刻后,再抬首时,那双蓝色的瞳孔终究还是一点点的红了起来,氤氲点点,泪眼朦胧。

“妈妈……”低哑的嗓音,千转百回,俱都是难以泯灭的骨肉亲情。

“小艾!”

一直不着痕迹关注着裴艾表情的齐悦,见此,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深情而又激动的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女儿,这个可谓是在恰当的时候失去,又在合适的时候复得的女儿!

一对母女,亲密相拥,然而,却是各自一番心思计较。

——

裴宅。

裴娇双眸半眯,坐在书桌边,看着邮箱里传来的最新信息,半晌,嘴角却是勾出一道讥诮的弧度来。

“嗡嗡——”随手甩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裴娇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陌生的号码,道:“你好。”

“裴娇。”手机里的声音,带着点愤怒,却又有点莫名的纠结扭曲,像极了闹变扭的孩子,“你,你说话不算话!”

“嗯?”

电话里的人一听,顿时急了,道:“你说过你会帮我,我母亲……”

“我确定,我已经将令堂安置在xx处了。”裴娇答非所问,只是眉眼间却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来。

“真的!”嗓门,突地就雀跃起来。

裴娇轻笑一声,道:“既然收了你这么一份大礼,我自然也要意思一下不是?”

“我……”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

裴娇难得好心情,想要调侃几句,不过看来这时机不对,只能言简意赅的吩咐道:“去陪陪的你母亲吧。”

“好,不过陈氏……”

“陈氏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一个月。”裴娇打断道,“一个月后,我自会再和你联系。”

说罢,裴娇就挂了电话,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门被从外面打开,露出裴琛略显迟疑的面容。

“早上好啊,哥哥。”

裴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才被裴娇放在桌上的手机,又看了看裴娇那一副再是正常不过的淡定样子,终究觉得有些不能容忍似得,开口道:“娇娇,元渊源那小子最是清高自傲,而且刚愎自用,你可不能太迁就他!”天天不耳鬓厮磨,就电话连连,让他这个哥哥看着都牙疼!

近乎是忠告的一句话,说的可谓是抑扬顿挫,神情并茂。

裴娇眉头跳了跳,很是有种扶额的冲动,自从上次自己在**差点没缓过来,元渊源在自家哥哥眼里就从最初的还不错的兄弟,有窥伺她的不良动机的野男人,直接降级成了各种不靠谱角色。

或是骄傲自负,或是刚愎自用,又或者是风流多情,甚至还被自家哥哥诋毁成了男男的同**好者……

为此,裴娇只能深深感概我大中华几千年的语言文字之风流的同时,表示甚是无力,也许还该小小的庆幸一下,毕竟还没有将元子盖上一个“性无能”的标签。

人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没听说过,大舅子和妹夫还有冤家的嫌疑吧吧吧……

“嗯嗯,哥,你找我有事么?”裴娇敷衍的应承了几句,赶忙转移话题。

裴琛正绞尽脑汁想着下句用什么词儿呢,听得裴娇这么一问,总算是想到正事来,面容不禁稍稍严肃了几分,道:“娇娇,如今裴元两家联盟,裴家风头正盛,我正琢磨着,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裴氏退隐幕后吧。”

带着商量的口气,却又暗含着几分担忧。

裴娇勾了勾唇,心头自然明白裴琛的顾虑。

如今m市风云变幻,而裴氏处在风口浪尖,哪怕有隐世之家元氏的庇佑,但是也还是有顾不过来的时候;而大树之下好乘凉,顶多也不过就是十年百年。然而,如今,新一代的企业逐渐等上市场的舞台,一些小的世家更是卯足了劲头要借着这次机会窜上来,是以,不出五年,必然会有新潮流和新风向的诞生。

与其在日后的日子里,顾虑着裴氏会被他人挤下,还不如趁此机会,隐退幕后——成为隐世之家,第三家。

这样,既可在日后里打好根基,又可以减少那些纷争,可谓一举多得。

只可惜……

“哥,我们裴氏要退,但是这个时候,我们退不了,更不能退。”裴娇慢慢站起身,眉目间一片坚韧,侧转身,看着落地窗外,天地静好,然谁人又知晓不过是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猫眼微微一眯,透出一抹厉光,顿了顿,裴娇继续道:“白家和郑家,虽然覆灭,但是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能保证,其中还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偃旗息鼓的那一刻,雷霆一击?更何况,还有几人侥幸逃脱。”

“逃脱?娇娇的意思是,他们还有崛起的机会?是谁?”裴琛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毕竟,一群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郑家的族长和族长夫人,还有郑煜,另外一个,则是我表上表的表姐。”

“这几个人可是不一般,元渊源当时就……”裴琛有些担心,又有些怪责元渊源,好好的一件事情,为何偏生留下缺口,不过,如今最重要的却是提防,“娇娇,日后你可得小心!”

“哥个,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更何况,还有元子呢。”裴娇侧了侧头,粲然一笑,然后又回归正题道,“说起来,哥哥,你觉得陈家,他们会安分么?”

“陈家,这么多年一直被压在第二的位置,如今我们裴氏要退,虽然能借此成为第一,但是,心里终究会有一个疙瘩。正所谓,别人送上门来的东西,和自己亲手夺得的东西,其中的差距和滋味可是完全不同。”

“我明白,娇娇,你的意思,哥哥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裴琛看着自己妹妹虽然眉目间有幸福流露的小女人模样,却略显清瘦的模样,心头钝钝的疼。

本该娇养在父母膝下的妹妹,如今却是,经历这么多风雨……这一刻,裴琛无与伦比的自责,当初,自己如何就能同意爷爷把家族的重担压在妹妹这么一个弱小的肩膀之上的?当初的自己,为何就会这般的懦弱,惧怕面对真相!

只可惜,如今后悔已经太迟了……

裴琛突然间觉得庆幸起来,妹妹身边能有一个愿意相随相伴的男人,元渊源虽然……某些方面有些看不惯……但是对自己的妹妹,却是真好,日后……

想到这里,裴琛嘴角满意的弧度还没划出,又突生怨念了,自己的宝贝妹妹,上次怎的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被占了便宜?否则,他岂会让元渊源那小子这么简单如愿?

真真可恨!

裴娇一直没有听到裴琛的话,不禁有些疑惑的转过身,便见着自家哥哥那一副变幻莫测的神色,一时间,本来可谓是商讨大事的好氛围,瞬间就被扭曲,诡异无比。

“哥哥,哥哥……”你老大到底想到哪里去了……脑袋抛锚到何处去了……

许久,裴琛却是感慨一声:“娇娇,长大了!”

说着,大手便温柔的揉上了裴娇的头发,一双虎目中透出浓浓的宠溺,这一刻,温馨无比。

“娇娇,他日,纵然是父亲和母亲,你真的无需再顾虑哥哥了,哥哥一直都知道,你是心意,哥哥都明白。所以,日后,只要娇娇安好,哥哥便觉得好!”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

裴娇的脑中,突然跳出这么一句话来,想起多年前,米筱然说起和何荣辉的事情时,那飞扬的神色,这样一句满足却卑微的话,笑意突然间凝滞了几分,蹭了蹭那揉着自己头发的手,低声喃道:“哥,筱然,其实她是个好……”

裴琛的手突然一顿,心中自然多少还是明白妹妹的意思,只是,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更何况,太多的阴差阳错,到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心动多些,还是责任多些了。

“不管怎样,娇娇,哥哥答应你,会对她好。”

“我……”希望哥哥和筱然都能感到快乐和幸福,而不是强颜欢笑。

“一辈子。娇娇,哥哥会对米筱然,好,一辈子。”

这个世界,浮华烦躁,甜言蜜语更是多如牛毛。

只是,米筱然站在那半掩的房门处,那颗心,却因着这么一句不算动人的情话颤动起来。

一辈子太长,一辈子太短,能遇上一个一辈子待自己好的男人,无论是什么原因,也够了!

——

某间酒店。

郑煜穿着一件**的粉色衬衣,衣扣大开,露出漂亮的锁骨,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卧在那长长的沙发上,一手玩着打火机,一手拨弄着一边的碎纸片,姿态撩人。

明月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微微低着头,对于郑煜那随时随地都会散发的浓浓男性荷尔蒙,自动屏蔽。

“上床了?”漫不经心的话,上挑的尾音,带着一种天生的魅惑。

“嗯。”

郑煜邪魅一笑,丹凤眼微微一抬,整个人这才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张可谓胜过女人的脸蛋,依旧是艳丽夺目的,只是那眼角处却多了一道圆形的伤疤,犹如上好的釉瓷上一道破败的瑕疵。

邪佞的目光终是徐徐落在一旁站着的好似木偶的明月身上,细细一番打量。

虽然依旧是一副中性化的打扮,但是微垂的眉眼间那些个的英气俏丽,都化成了一种女人才有的妩媚之色,就连那本看起来就是僵硬的身板,如今也总算是多了些娇柔体态,可见,近日里,被滋润的甚是不错。

再想起手下们回报,郑煜这才满意的笑道:“总算有点出息了。”

这么一句话,若是放在任何一个场合,都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的欣慰之意,只可惜,如今落在明月耳中,却是犹如魔音一般。

代价!

都是代价!

“对了,裴艾那边,如何?”

“前几天,我和她摊牌,接着,又安排裴艾和齐悦见面,聊了一个小时左右。”不冷不热的嗓音,像是机器。

“嗯。”郑煜再度满意的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下巴,那本就**的锁骨因着这么一个动作,愈发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中,犹如摇曳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

如斯罪恶。

少顷,郑煜好心情的开口道:“好了,下次你不用来了,该怎么做,想必你也应该清楚。”

明月闻言,却是丝毫不动,咬了咬牙,好一会才像是豁出去一般,执着的双目对上了郑煜玩味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事成之后,我要裴琛!”

现如今,那些所谓的权利和名声都不重要了,只有裴琛,她想要抓住,拼命的抓住,这样的一辈子,哪怕再是潦倒,再是短暂,那也足够了!

郑煜邪魅的眼睛亮了亮,而后似笑非笑,将打火机搁在唇畔,妖娆的火焰衬着那薄薄的唇,若有所指道:“说来,在陈家私生子不少,地位也不高。但是,若是风头正劲的陈先生的,想必会另当别论的。”

本期盼着肯定回答的明月闻言,脸色一白,整个人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晃了晃,然后不过一瞬间,握了握拳,咬唇,点头。

郑煜看着明月那本来万般不愿意,却又强求的样子,着实是有种变态的满足,“噗嗤”一声吹灭了火焰,笑的宛若恶魔,明明想要用一把无形却又锋利的刀,狠狠的刺过去,却又用着世界上最为美好的伪装。

“有男人会爱女人一辈子,但是绝对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带绿帽子!更何况,是要给别的男人——养孩子!”

——

某栋住宅区。

一如既往的下班回家,方碧游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不甚利索的开门关门。

才换下拖鞋,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抬头看去,竟然见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但是却又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身影,顿时大惊。

“你是什么人!”

“嗤”一声笑,背着的人慢慢的转过头,却是一张陌生至极的脸,那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未曾修复完全的烧伤,坑坑洼洼的泛着些肉红色,而那好似天生白皙的肤色,此刻看来,却犹如一面照妖镜,照出那些坑洼的深度。

“你,你……是……”方碧游有一瞬的怔愣,然而不过半刻猛地反应过来,手中提着的菜瞬却也好似经受不住掉落在地上,满脸的再也掩饰不住的惊愕,道,“你,白羽毛!”

白羽毛蓦地一笑,那咧开的唇角,露出有些焦黄的牙齿,像是张开了牙齿的惯常嗑药的人犯毒瘾的一般,格外的惊悚。

“难为表姨还记得羽毛。”漏风的话,带着几缕嘲讽的意味,白羽毛像是终于褪去了那层伪装的妖精,抚弄着自己丑陋的脸,用一种暧昧而魅惑的嗓音,道,“本来羽毛还以为,表姨贵为方家的千金小姐,定然是事多易忘呢,不想……哎呀,瞧我这记性,表姨如今可是无‘官’一身轻,自然也是记得羽毛的。”

方碧游哪里有心情跟白羽毛去玩些口头游戏,恍然见到本该死了的人,只是反射性厌恶,一针见血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羽毛的笑突然卡主,那些个的得意和嘲讽还没来得及宣泄,便顿时消失殆尽,对于方碧游不奉陪的阴阳怪气,只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是了是了,如今她这个身份,的确是再也没有什么资本来玩弄这些上流社会人才爱的口头争锋。

不过,没关系,今天她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方碧游不耐,一时间竟有几分盛气凌人。

“自然是,死里逃生,到表姨这里讨生活来了。”白羽毛似笑非笑,说的话,更是一半真来一半假。

方碧游皱了皱眉头,根本不管白羽毛话里的真假,只是直言道:“不好意思,还请你另选他处,这里庙小,容不下你。”

“表姨这么说,可真让人伤心。”白羽毛作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是在见着方碧游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道,“表姨,做惯了人上人,这样低声下气的日子,你也过的惯?”

“与你无关。”

白羽毛眉一挑,目光不着痕迹的看着方碧游几乎是毫无松动的模样,心头的那些自信不免就有些站不住,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若是有机会重新坐回人上人呢,表姨可愿意和羽毛合作?”

方碧游的脸色不变,但是目光却是再度落在了白羽毛身上,想起多年前就是眼前的孩子,用最无辜的笑容,最无辜的话,挑拨离间,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没兴趣。”

“我劝你,你不要在白费口舌,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答应你!”斩钉截铁。

白羽毛霍地起身,右脚跛了的事实再也瞒不了,向方碧游走了几步,而后停在一步之远的地方,眉眼深冷,道:“既然这样,我只想奉劝表姨一句,裴氏上次的案件可还在调查中,而且,我想裴琛表哥,一定很想知道,当初究竟是谁,如何将那会致命的**送到他的肚子里面去的。”

“你……”方碧游脸色一白,那些镇定却再也维持不住,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想到裴琛知道真相后的情景……

“怎么样,表姨,要不要考虑一下?”

——

监狱。

裴娇坐在另外一边,看着狱警将一个身穿牢服的男人领了出来。

裴清天略显不适的靠坐下,然后,抬头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儿,胡茬丛生的下巴,尖瘦的让人心惊。

那双向来是沉稳的眼睛,如今泛着些浑浊,更是多了几分沧桑。

监狱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难熬。

若非如此,骄傲如裴清天,又如何会愿意来见这个不孝的女儿?

裴娇拿起手中的电话,然后示意裴清天接听,脸上依旧带着疏离的笑意,友好却绝对不亲切。

“说。”低沉破碎的嗓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砾摩挲。

“父亲,好久不见。”

裴清天的脸色黑了黑,却是深呼吸一口。

“父亲,今日我是来跟您说一个好消息的,想必,您听了后,定然会很是高兴的。”

“什么?”皱了皱眉,裴清天抬眼看了下此刻笑的不动声色的裴娇,不明所以道,“可是父亲,你爷爷他……”

裴娇垂了垂目光,却是不看裴清天此刻眼中的期盼,因为她怕,她会忍不住质问他,会忍不住想要就此让他在监狱里安享晚年,但是,这怎么能够,还不够,他做了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事情,一件一件,她都要让他睁大了眼睛,一件件的看清楚!

“裴娇,是不是父亲,父亲大好了?”

后面几个字,几不可闻,像是一种来自于远方的飘渺之音,遥不可及。

“父亲,爷爷身体虽然依旧,但是,我和哥哥都会代父亲好好照看的。”裴娇飞快的结过了裴清天的话,转移话题,“只是,父亲在监狱里呆久了,就没有想过小艾妹妹么?哎呀,想必小艾妹妹一定会伤心的。”

“小艾?”裴清天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自从上次裴艾来看过自己,如今有一个月都未曾再来了,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她怎么了?”

“结婚了,父亲,你的宝贝小艾,可是要结婚了,人生一大乐事啊。”裴娇轻笑一声,猫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和平静。

裴清天心头那乍听之下的欢喜瞬间就熄灭了,目光狐疑而又严肃的看向裴娇,道:“小艾要结婚,自然是一件大喜事,只是……对方是?”

不能怪裴清天对于新郎是谁存在疑惑,因为他太明白,世家之人多凉薄,更何况,陈政那个身份,且不说定然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就是小艾那份柔弱,着实不适合世家生存。

如今,突然传来喜讯,这新郎,是陈政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但是,裴清天却又下意识的抱着几分庆幸,希望小艾嫁的男人,是陈政。

一为了他自己,二为了裴艾。

若是搭上了陈家,小艾定然会让陈政帮忙自己缩减罪行,更会……而与此同时,小艾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多年的心愿,也算是圆满。

只是,此时的裴清天,哪里料得到,那所谓的一桩桩的好事情里面,藏着的都是些腥臭的阴谋。

裴娇不答反问:“父亲,你想亲眼看着裴艾结婚么?”

“你什么意思?”裴清天一愣,狐疑道,“你会帮我?”

“父亲,再怎么说,我们也有血缘关系。如今你在监狱里只怕过的也不甚好,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论如何,也该出点力才是。”裴娇说的漫不经心,毫无诚意。

“你,裴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好心……”

“父亲,时间不多,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你说……我不信……你要我怎么做?”

“保外就医。”

------题外话------

家里母亲住院了,调养了一周多,明天动手术,下次更新时间,房子也不清楚……希望一切顺利!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