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姑娘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前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此刻停止了谈话,只有悠扬的弦乐声回荡在空中。

我在众目睽睽中慢慢走向二楼的厢房,艳娘领着我,低声向我介绍着这两个人的习性,听得我暗暗心惊,原本想要投靠的心顿时淡了许多。

“这两个人在妓户一向同进同出,手段厉害着呢,听说还玩死过不少女人,偏偏又权势在握,没人敢违抗他们,你虽然有点儿名气,还是要小心。这两个人要真发起狠来,张苑未必挡得住他们!”

我的心一路沉到谷底,站在厢房门前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叫班子过来陪着,有这么多人,他们好歹也会收敛一点儿,你自己小心。”艳娘看着我,关心地说。

我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感激地向她点点头,然后推开了房门。

瞬间挂起职业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不过也顾不得许多了。我柔声说道:“不知二位大人大驾光临,飘零失礼了!”

房里早坐了一班子奏乐的女子,装潢亮丽的厢房里,只有两个男人,却不知道哪个是李傕,哪个是郭汜?

坐在左手边的,是个粗豪的男人,留着髯须,五大三粗,穿着武士服,眼中精光四射,很有些摄人的威势。右边那人却显得瘦削,长脸细眼,乍一看比左边那人亲近许多,细看才能发现他眼中的神色不时有谲光闪过,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两人原本喝着酒,听着小曲,一副悠然惬意的样子,尤其是那粗豪的男人,明明是个再典型不过的武人,却偏偏要装作风雅,实在让人有捧腹的冲动。看到我进来,两人原本还端坐不动,只转过头来看着我,待看清了我,立刻眼睛一亮,立起身来。

“哪里哪里,飘零姑娘誉满洛阳,肯与我们这等粗鄙的武夫相见,才是我等的荣幸啊!”右边那人故作斯文地说着,我却在他眼中看到了跟粗豪男人一样的光芒,跟张苑一样的光芒。

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我堆起笑容,缓缓走进房内,说道:“飘零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一些小把戏,不过是糊弄贩夫走卒的玩意儿,两位大人是何等身份?飘零怎敢怠慢?”

一席话说得两人颇为受用,雁儿跟在我身边,用极为细小的声音告诉我右边之人是郭汜,左边的则是李傕。

我走到两人身边,亲手为二人斟上两杯酒,又拿起一旁空余的杯子满上,笑道:“二位大人大驾光临,是飘零的荣幸也是福气,飘零在此谢过两位大人了。”

李傕和郭汜欣然与我一饮而尽,我请他们坐下,自己才在下首坐了。知道两人都是粗人,谈不来多么高雅的问题,于是笑道:“二位大人,为表谢意,飘零愿为二位大人献唱一曲。”

李傕笑道:“久闻飘零姑娘不但文才出众,歌舞也堪称一绝,如此甚好。”

郭汜也点着头,我于是向班子使了个眼色,她们就开始吹奏起来。唱歌和跳舞我是花功夫苦练过的,原本还想挑两首现代的曲子让人惊爆一下,没想到只哼了两句就被雁儿和艳娘下了“怪异”的评价,这才体会到古人的喜好果然是跟现代人不同的,只好死了心学唱那些自己听了都快无聊到睡着的所谓“名曲”。不过毕竟我的喜好根本无足轻重,迎合这个时代才是致胜的法宝,好在我本身的音感就不错,一番苦练下来,倒也有声有色。

一曲既罢,郭汜便又要我跳舞,我也不推辞,舞动起来,总之就是尽量岔开话题不让他们要求我提供性服务就是了。

酒过三巡,两人也有了些醉意,我虽然名义上也喝了不少,那酒壶却是夹层的,他们喝的是酒,我喝的却是水,所以一点儿影响也没有。但两人喝醉了,也顾不上再假装斯文。

“美人儿,今晚就伺候我们哥儿俩如何?”

郭汜一把把站在他身边斟酒的我抱进怀里,脸贴在我胸上,大手在我的胸脯揉捏着,**笑着说。

我想要推开他,却又怕惹怒了他而不敢用力,眉头因为他手上的力度而微微皱了起来,真的很疼!

他的酒气冲进我鼻子里,实在有些恶心,我却不得不陪着笑脸,婉转地说:“郭大人看得起飘零,自然是飘零的造化。不过今晚上张苑公子却早就定了要过来……”

他蓦地从我胸上抬起头,冷哼一声道:“张苑算个什么东西?!谅他也不敢跟我抢!”

我心头一凉,转眼看了看一旁的李傕,竟也是一副轻蔑的表情,细长的眼睛里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狂妄,我的心狂跳。

没想到担心的事情竟然这么早便到来了!

我只好带着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张苑公子乃是司空大人的爱孙,两位大人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飘零却是不敢得罪呢!这……”

李傕抢过我的话说道:“无妨,待我派个人去跟他说,他是绝不敢对姑娘用强的。”

我心里暗暗叫苦,李傕的手也加入进来,在我的臀部游走,我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难道真的要落到他们两人手中?

我正心急如焚,却突然听到有人朗笑道:“原来郭李二位大人也在此逍遥,不知我们可否加入呢?”

李傕和郭汜一愣,我趁机从两人的魔爪中挣脱出来,不由感激地向那位解围的恩人看去,谁知一看便愣住了。

说话的人看来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富贵,面容还算得上端正,手里一把扇子不停拂动着,很有些风流潇洒的气质,就是脂粉气太重。

这个人我是认识的,一个普通的二世祖,但家底倒是丰厚,一向自诩风流,来过我这里很多次了,每次都挥金如土,所以给人很深刻的印象。然而令我震撼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后跟着那人。

一身雪白的武士服,恰如其分表现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姿,虎背熊腰,不必作势便显露出一种择人欲噬的张力,仿佛待机而动的豹子,优雅却又充满了危险。他最多不过三十岁的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算不上英俊,却有着特异的魅力,吸引住人的目光,眼光中流动着孤傲,还不时闪过一丝杀气,微微有点暴戾的感觉,却更加令人想要接近他,即便是知道会被他所伤也在所不惜。

我的心忽然“咚咚”地狂跳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再也挪不开,那么专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